神无毗桥的风还在卡卡西耳边绕着,带着碎石子刮过脸颊的疼。
卡卡西跪在那堆被搬空的巨石前,指尖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甲缝里塞满了褐色的血痂。那是带土的血,半个月前还温热地渗进他的护额,如今只剩泥土里若有若无的腥气,证明少年曾在这里停留过最后一刻。
“卡卡西大人,岩层以上的土都翻遍了,没有任何遗骸。”负责支援的土遁忍者站在身后,声音压得很低:“连碎骨都没找到,可能……可能被峡谷的暴雨冲散,或是被岩隐的残余部队清理了……”
卡卡西没回头,只是从忍具包里摸出那半个防风镜。防风镜边缘被巨石压得变形,镜片被血渍糊得模糊,只有些许布料还残留着带土的体温。那是少年总爱出汗的额头蹭过的地方,以前他总嘲笑带土“三天不洗就发臭”,现在却恨不得把这半片布料揉进骨血里,当作最后一点念想。
“……再挖。”卡卡西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血腥味,“挖到……见不到一点血印为止。”
忍者们沉默地拿起铁锹,铁铲撞击岩石的“哐当”声在峡谷里回荡,像钝刀反复切割着空气。
夕阳落下时,卡卡西的膝盖跪得发麻,裤腿沾满了泥和血,却连一点带土的痕迹都没找到。卡卡西看着翻得狼藉的地面,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风,比哭还难听,眼泪砸在泥土里,瞬间被吸干,连一点湿痕都没留下。
带土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连尸体都不肯给他。
“……不用挖了。”卡卡西把防风镜塞进忍具包最深处,拉链扣刮到掌心的旧伤,血珠滴在包上,很快凝成黑色。“回村吧。”
回村后的日子格外难熬。卡卡西成了木叶的“幽灵”。他不再去训练场,不再接任何任务,每天抱着那半块护额坐在天台上,从日出到日落。琳给他带的便当,总是在桌上放凉,最后被风吹得只剩下碎屑;水门递来的任务卷轴,卡卡西看都不看,任由卷轴在桌上积满灰尘。卡卡西开始频繁地用写轮眼,哪怕只是盯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也要让猩红的二勾玉在眼底转动,即使查克拉快要耗尽。卡卡西总觉得,这样就能在查克拉轨迹里,再看到带土紊乱的查克拉,再听到那个少年喊他“笨卡卡”,哪怕只是幻觉也好。
有次琳在天台上找到卡卡西,手里拿着新烤的红豆糕,那是带土最爱吃的。“卡卡西……吃点东西吧,你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琳把红豆糕递到卡卡西面前,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
卡卡西盯着红豆糕,突然想起带土抢他便当里红豆糕的样子:少年笑着说,“卡卡西,你不爱吃甜食,给我正好。”可现在,再也没人跟他抢了。卡卡西猛地挥开琳的手,红豆糕掉在地上,摔成了碎屑。“……别拿他的东西来烦我!”卡卡西的声音带着戾气,却在看到琳泛红的眼眶时,突然泄了气。他不该对琳发脾气,琳也是在担心他。
可道歉的话没说出口,卡卡西就逃避似的转身走了,留下琳蹲在地上,默默捡起那些碎掉的红豆糕,像捡起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直到水门把一份烫着火影封印的卷轴放在卡卡西面前。卷轴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水门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边境沼泽发现雾隐暗部活动,可能在策划针对木叶的阴谋。你和琳去,务必查清他们的目的——这是任务,也是带土希望看到的。”
提到带土,卡卡西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卷轴上的“雾隐”二字,指尖微微发颤。带土以前总说,“雾隐的忍者最会躲在暗处偷袭,下次遇到一定要保护好琳。”沉默了半晌,卡卡西终于点了点头,把那半块防风镜又往忍具包深处塞了塞,像是要把所有的愧疚和痛苦都藏起来。
出发那天,天阴得像要塌下来,沼泽里的雾气裹着腐叶的腥气,钻进鼻腔里,。琳走在他身边,时不时捂着胸口皱眉。可当卡卡西问起时,只说:“可能是有点着凉”,可她指尖的冰凉,却像针一样扎在卡卡西心上——他知道琳在撒谎,却没追问。以为只是赶路太累。
没走多远,写轮眼突然发烫。卡卡西猛地停下脚步,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前方五十米的芦苇丛里,五道暗紫色的查克拉正朝着他们逼近,每一道都带着雾隐暗部特有的阴冷,查克拉波动暴戾得像要噬人。
“躲起来。”卡卡西一把将琳拉到身边的枯树后,短刀出鞘的寒光劈开雾气。“别出来,我解决他们。”
话音刚落,五枚淬毒的苦无就像毒蛇一样飞了过来,青黑色的刃尖擦着卡卡西的耳际钉进泥地里,溅起的泥水落在脸颊,带着刺骨的凉。紧接着,五个穿着黑色劲装、戴着雾隐护额的忍者冲了出来,长刀在雾里划出道道冷光,水遁忍术的结印快得连成残影,连空气都被水属性查克拉染得潮湿。
“水遁·水牙弹!”为首的忍者低喝一声,两道旋转的水刃直逼卡卡西,水刃上的寒气几乎要冻裂空气。
卡卡西踩着树干跃到半空,写轮眼牢牢锁定水刃的轨迹,短刀横向一劈,硬生生将水刃劈成两半。可刚落地,另外四个忍者就围了上来,长刀形成合围之势,刀刃上的水汽几乎要贴到他的衣服,每一次劈砍都带着致命的杀意。卡卡西手腕翻转,短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逼退两人的同时,余光瞥见琳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别过来!”卡卡西以为她想帮忙,急忙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这些人是雾隐暗部,你不是对手!”
可他的话音刚落,围上来的忍者突然变了战术。两人故意卖了个破绽,引着卡卡西朝左边移动,另外三人则像鬼魅一样绕到枯树后,长刀直指琳的肩膀,刀刃上的毒光在雾里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琳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的拿起苦无抵挡,,暂时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可琳手指却在发抖,捂着胸口的手越来越用力。从昨天起,琳的胸口就像有块烧红的铁,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斑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你会带着三尾回木叶,毁掉一切……”
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木叶是她的家,是卡卡西和带土用不惜舍去生命也要守护的地方,就算死,她也要守住这里。
“琳!”卡卡西心头一紧,再也顾不上眼前的敌人,转身就朝琳的方向冲去。他右手迅速凝聚查克拉,蓝色的电光在掌心炸开,滋滋的电流声穿透雾气,连周围的雨滴都被电离得微微颤动——“雷切!”这是卡卡西最擅长的忍术,是他耗费无数心血练成的杀招,是他用来保护同伴的武器,现在,他要用它来救琳。
为首的雾隐忍者见他动了杀招,朝着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三个围着琳的忍者连忙用长刀抵挡。
雷切的电光越来越亮,距离最近的忍者只有三步远。他能看到对方护额下的惊慌,能看到琳往后躲闪时苍白的脸,却没看到琳眼底的决绝——琳看着那道蓝色的电光,突然朝着卡卡西的方向,迈出几步。
“琳!别过来!”卡卡西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想收力,可雷切的查克拉已经完全爆发,高速流动的电流像失控的野兽,根本无法在瞬间收回。他只能拼命偏动手臂,指尖的电光擦着忍者的长刀划过,却朝着琳的胸口,直直撞去。
下一秒,蓝色的电光穿透了琳的身体。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滚烫地溅在卡卡西的脸上、手上,带着琳独有的、淡淡的药草香。那是她每天泡在医疗室里,沾染上的味道。卡卡西能清晰地感受到雷切的电流在琳的身体里窜动,能看到琳的眼睛半睁着,视线已经模糊,却还在努力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身体彻底失去了温度。
雨终于落了下来,冰冷的雨水砸在卡卡西的脸上,混着鲜血,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泥地里,晕开深色的涟漪。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乐——雾隐敌人的惊呼、雨水的滴答声、雷切残留的电流声,都抵不过卡卡西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疼痛。
他杀了琳。
用他最引以为傲的忍术,杀了带土临终前托付他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