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铜镜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我坐在镜前,指尖轻抚过那把金梳,冰凉的触感让昨夜的寒意又涌了上来。
小满站在身后,低着头,手里的青瓷盆还冒着热气。她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替我绞了帕子,递过来的时候,手指微微发颤。
“不必担忧。”我接过帕子,声音很轻,“我只是个太子妃,不是皇后。”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宫人的通报:“娘娘,殿下要来了。”
小满的手一抖,帕子差点掉进盆里。我看着镜中她惊慌的脸,笑了笑:“怎么,怕他?”
她咬着嘴唇,不敢应声。
我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一件素色长裙。袖口绣着金线凤凰,是我出嫁时母亲特意请人做的。她曾说:“这凤凰该是飞在天上的,别让人把它圈在笼子里。”
我将衣带系紧,回头看了眼小满:“你去吧,我自己来。”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偏殿里檀香袅袅,我走进去的时候,萧景行已经坐在主位上。他穿着深青朝服,腰间玉带压得身形笔直。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殿下安好。”我开口,语气平稳。
他微微颔首:“你也安。”
沉默像一张网,将我们隔在彼此之间。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木屑燃烧的噼啪声。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昨晚的事……”
我打断他:“殿下无需解释。”
他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你变了。”
我笑了:“是我该变的时候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阳光落在他肩头,照得那片衣料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太后女官徐氏求见。”
萧景行神色一凛,很快恢复如常。我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宫中三品女官的服饰,眉目端庄,却掩不住眼底的精明。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她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太后娘娘今日设宴,请命妇入宫饮茶,特命奴婢来问娘娘可愿主持。”
我听出她话中的试探,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若殿下另有安排,我自当退让。”
她笑意不变,继续道:“太子妃年轻有为,太后亦盼你能识大体。”
我抬眸,语气不卑不亢:“识大体,也得先有人识得我才是。”
她脸色微变,但仍维持着笑容:“娘娘言重了。”
我淡淡一笑:“是吗?”
她察觉到我态度强硬,也不再多言,恭敬告退。
待她走后,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萧景行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为何要这样?”
我反问他:“殿下希望我怎样?”
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知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也只是身不由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殿下,我不怪你。但你要明白,我不是青禾。”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愿意等你,哪怕只是一句话。”我继续道,“可我不会。”
他嘴唇动了动,似想争辩,却终究没有出声。
我转身欲走,他忽然伸手,却在即将碰到我衣袖的一瞬收回。
“你心中,可还有我?”他问。
我没有回答,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殿下该去早朝了。”
他坐在原地,像是被钉死在那张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走出偏殿,阳光正烈,照得我眼前一片白茫茫。
回房后,我关上门,靠在门上闭了闭眼。昨夜的风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吹得我心口发凉。
我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取出那个小小的木匣。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婚书,是我母亲留下的。
她曾对我说:“知婉,你将来若嫁人,切记不可委屈自己。若是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必去讨好他。”
我当时不懂。
如今才明白。
我合上木匣,轻轻放在枕边,低声呢喃:“从今往后,我不再忍。”
窗外风声渐起,吹得帘子轻轻晃动。我坐回床沿,望着窗外那片高耸的宫墙,心想:这一生,我再也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娘娘用些点心吧。”
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看去,是青禾。她端着一碗莲子羹,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倒是勤快。”我接过碗,没喝。
她低头站着,声音轻柔:“奴婢只是……想为娘娘做点什么。”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夜她在亭子里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般低垂着眼,可眼里分明藏着欢喜。
我放下碗,望着她许久,终未多言,只轻声道:“下去吧。”
她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或许,她也不是真的坏人。
只是,我们都生错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