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三天后办理出院时，天刚蒙蒙亮。林默拎着收拾好的行李，搀扶着母亲走出住院楼，楼下的小雏菊沾着晨露，花瓣舒展着嫩黄的芯，风一吹，细碎的香气就裹着微凉的空气扑过来。

母亲停下脚步，弯腰轻轻碰了碰花瓣，眼里满是欢喜：“你看这花多精神，咱们挑的苗要是能长这样，阳台肯定好看。”

“肯定比这还好看。”林默帮她理了理衣领，“先去花店，再回家收拾阳台，下午就能种上。”

花店老板听说他们要种在阳台，特意挑了三株带着花苞的雏菊苗，又递来一袋营养土：“这苗好养活，浇水别太勤，晒晒太阳就行，过阵子准能开花。”林默付了钱，母亲已经在旁边的小花盆前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米白色的粗陶盆，指尖摩挲着盆壁上的纹路：“这个好，看着敦实，花苗能长稳。”

回家后，林默搬来小凳子让母亲坐在阳台边，自己蹲在地上拌土、挖坑。母亲没闲着，从抽屉里翻出块碎花布，仔细擦着花盆边缘的灰尘，时不时叮嘱一句：“土别填太满，留点儿空浇水才不会溢出来。”

等三株雏菊苗稳稳栽进盆里，母亲又小心地撒了把碎石子在土面上，拍了拍手直起身：“这样就齐整了。”她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晨光落在嫩绿的叶片上，忽然转头对林默笑：“要是你爸还在，肯定也喜欢这花。”

林默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等花开了，咱们拍张照，烧给爸看看。”

母亲点点头，眼角泛了点湿，却很快又笑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说的看日出，啥时候去啊？”

“下周末就去。”林默早查好了路线，“咱们周五下午出发，住一晚，周六早上正好赶上海边日出。我还问了王姨，她知道哪家店有卖枣红色的外套，明天咱们去试试。”

母亲眼里亮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用特意买新的，那件旧外套我还收着呢，洗干净熨熨就能穿。”

“旧外套留着纪念，咱们买件新的。”林默揉了揉她的头发，“您年轻时穿枣红色好看，现在穿肯定更显精神。”

周六清晨的海边，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林默帮母亲拢了拢新外套的衣领，外套是柔和的枣红色，衬得母亲的脸色格外红润。两人站在沙滩上，远处的海平面渐渐泛起微光，原本暗沉的天一点点亮起来，先是浅粉，再是橘红，最后，一轮红日猛地跳出海面，金色的光芒瞬间铺满海面，也落在母亲的脸上。

母亲睁大眼睛看着，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蔓延，像极了旧照片里那个站在码头的姑娘。林默举起手机，按下快门，将母亲的笑容和漫天霞光定格在屏幕里。

“怎么样？拍得好不好？”母亲凑过来看，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这角度好，显得我年轻多了。”

“本来就年轻。”林默把照片设成壁纸，“以后每次看手机，都能看到您在海边笑的样子。”

母亲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沿着沙滩慢慢走。海浪一次次漫过脚边，凉丝丝的，却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她忽然转头说：“以后啊，咱们每年都来一次，看日出，拍照片，等阳台的雏菊花谢了，再种新的，日子就这么过，多好。”

林默握紧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也触到自己虎口的疤痕，这两道印记，像是串联起了过去与现在。他看着母亲被霞光染亮的侧脸，轻声应道：“好，咱们每年都来，日子就这么过，一直好好的。”

海风拂过，带着雏菊的清香，也带着晨光的温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融入这片无边的光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