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茂密，原始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路几乎完全消失，需要依靠GPS和江玉漓的判断在密林中穿行。海拔明显升高，陶灵芝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但精神却高度亢奋。
周围的植被也发生了变化，高大的冷杉成为绝对的主角，林下潮湿阴凉，苔藓厚得像地毯，这正是许多稀有菌类偏爱的生境。
陶灵芝全神贯注地搜索着，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江玉漓始终在她附近，保持着警戒，同时也在观察四周的地形和岩层结构，这是建筑师的职业习惯。
“这里的生态环境确实非常典型，”陶灵芝忍不住感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喘，“腐殖层厚度、湿度、光照条件……几乎完美。难怪您当时会标注这里。”
“嗯。”江玉漓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一棵巨大的冷杉根部，“那边。”
陶灵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根部，背阴的一面，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颜色。她小心地靠近，拨开厚厚的苔藓。
“天啊……”她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那是一片密集生长的菌类！它们的菌盖呈深沉的紫褐色，表面有细微的绒感，菌柄粗壮，颜色略浅，整体形态与她之前发现的类似，但颜色更深、个体更大，生长状态也更为旺盛。
“是它吗？是绒盖牛肝菌吗？”陶灵芝的声音带着颤抖，迫不及待地拿出相机，却因为激动和海拔带来的轻微气喘，手有些抖，对焦了几次都没对准。
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地托住了她的相机底部。
“稳住。”江玉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靠得很近，手臂几乎环过她的肩膀，带来的不仅是相机的稳定，还有一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陶灵芝的心跳骤然失序，不是因为菌类，而是因为身后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清冽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他的稳定辅助下，快速而清晰地拍下了不同角度的照片。
拍完照，他自然地松开手，退开一步，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帮了个忙。
陶灵芝脸颊滚烫，低声道谢后，迅速取出采样工具，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几个不同生长阶段的样本，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规范进行，记录、封装、贴标。
“谢谢您，江先生！”她捧着采好的样本，眼睛亮得惊人，仰头看向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的笑容，“如果没有您的笔记和带路，我绝对找不到这里！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发现！”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恰好落在她仰起的脸上，汗湿的额发贴在皮肤上，眼睛因为兴奋和喜悦而弯起，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江玉漓垂眸看着她，看着她毫不设防的、充满感染力的笑容，看着她眼中纯粹的热爱与感激，他惯常冷硬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某种冰封的东西，确确实实融化了一丝。
“嗯。”他移开目光，看向更高的坡地，“上面那片地势更平，可能有更多发现。休息十分钟再上去。”
他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头上铺了张隔离垫，示意她坐下。又从自己的背包侧袋拿出一个保温壶，递给她。
“温水。”他言简意赅。
陶灵芝确实渴了，也没客气，接过来小口喝着。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疲劳和干燥。她看着他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侧脸轮廓冷峻却莫名让人安心。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向更高处的平台进发。坡度比之前更陡，加上之前消耗了大量体力，陶灵芝的脚步明显沉重起来。
在一处需要借助裸露树根攀爬的陡坡，她脚下一滑，踩松了一块石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
就在她以为要摔下去的时候，一条强壮的手臂猛地从侧面伸来，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拉回，后背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陶灵芝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隔着厚厚的冲锋衣，她依然能感受到手臂肌肉的紧绷和力量。
“小心。”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稳住了她，却没有立刻松开。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站在陡峭的坡上。陶灵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后他同样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直到确认她完全站稳，他才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一只手仍虚扶在她的手肘处。
“能走吗？”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似乎比刚才更低哑了一些。
“能……能走。”陶灵芝脸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回头看他，声音细若蚊蚋。她借着他还扶在肘部的手的力量，重新抓牢树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陡坡。
踏上相对平坦的平台，他才彻底松开手。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沉默。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意外接触，像一道电流，击穿了之前所有看似平静的伪装。
陶灵芝低着头，假装整理背包带子，心跳却久久无法平复。腰间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力量和温度，耳根的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江玉漓转过身，目光投向平台深处，墨镜早已重新戴好，遮住了所有情绪。
“看那边。”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听不出波澜。
陶灵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平坦的冷杉林下，腐木和落叶之间，星星点点地分布着更多紫褐色的菌菇！
短暂的尴尬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好多！”她忘记了刚才的窘迫，快步向前走去，重新投入她的世界。
江玉漓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隔着墨镜，目光深沉难辨。他微微动了动刚才揽住她的那只手臂，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山林依旧寂静，但某些悄然滋长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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