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天刚蒙蒙亮，林小晚被窗外的扫雪声吵醒。她揉着眼睛拉开窗帘，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高育良正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扫着楼前的积雪，晨光洒在他肩上，把银丝染成了金的。

她忽然想起昨晚临走时，他站在门口的样子，心里像揣了颗温吞的糖，慢慢化开了甜。

趕緊洗漱完下楼，林小晚远远就喊：“高书记，我来吧。”

高育良直起身，额角渗着细汗，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保温桶，嘴角弯了弯：“这么早？”

“给您送早饭。”林小晚把保温桶递过去，“我妈做的菜包，还热着。”

蒸汽从保温桶里冒出来，混着白菜粉丝的香味，在冷空气中凝成白蒙蒙的雾。高育良接过桶，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像昨晚在黑暗里相触时那样，又像只是不经意的触碰。

“扫这么多了，歇歇吧。”林小晚抢过扫帚，“您昨天忙到半夜，该多睡会儿。”

“老骨头了，睡不着。”高育良靠在单元门墙上，看着她笨拙地挥着扫帚，雪沫子溅到裤脚也不在意。她的围巾还是米白色，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细瘦的脖颈，像早春刚抽芽的柳。

他忽然想起吴惠芬昨天的电话：“育良，小晚是个好姑娘，别总端着。”当时他哼了一声挂了电话，此刻看着雪地里那个蹦跶着扫雪的身影，倒觉得吴惠芬难得说对了句话。

“对了，”林小晚忽然回头，鼻尖冻得通红，“您今天不是要去党校讲课吗？我整理了些基层调解的案例，打印出来放您公文包里了，或许用得上。”

高育良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讲调解？”

“听张秘书说的。”林小晚低下头，扫帚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响，“我把您上次说的‘情法兼顾’写进去了，还加了个咱们社区的例子……不知道合不合适。”

高育良心里一动，想起前几天在社区调解室，他随口跟她聊起“法理之外要留三分人情”，当时她正低头记笔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他还以为她没往心里去。

“有心了。”他拿出公文包，翻出那几页纸，字迹清秀，重点处用红笔标了线，旁边画着小小的笑脸，像她本人一样，藏不住的认真。

扫完雪，林小晚的手冻得通红。高育良拉她进单元门，从玄关柜里翻出副毛线手套：“戴上，别冻出冻疮。”手套是深灰色的，看着有些年头，毛线磨得起了球，却干净得很。

“这是……”

“吴惠芬织的，她手巧。”高育良说得平淡，“她走后我就收起来了，想着天冷时给保洁阿姨用，倒忘了。”

林小晚戴上手套，大小正好，暖融融的毛线裹着冻僵的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着。她忽然想起昨晚他书房里的灯，亮到后半夜才灭，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却知道那光为谁亮着。

“高书记，”她鼓起勇气抬头，晨光从楼道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您讲课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知道有家面馆，羊汤特别鲜。”

高育良看着她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亮得晃眼。他想起年轻时在党校进修，吴惠芬总在下课后来接他，说校门口的牛肉面“加双倍辣才够味”。后来两人渐行渐远，他倒忘了，原来等待和邀约，是这样让人心里发暖的事。

“好啊，”他应得干脆，像怕她反悔似的，补充道，“我十二点下课，在校门口等你。”

林小晚笑起来，眼里的光更亮了，像雪后初晴的太阳。她晃了晃手上的手套：“那我戴这手套去，您可别认不出我。”

“认得出。”高育良看着她，语气笃定。

怎么会认不出呢？

她扫雪时扬起的弧度，记笔记时抿起的嘴角，还有此刻眼里藏不住的欢喜，早就像刻在他心里的印，清晰得很。

晨光漫过楼道，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台阶上，像谁悄悄画下的伏笔，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长出满枝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