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宫道上打着旋。长信宫的暖阁里，柳依依正和姐妹们围着炭火盆，看蒋才人演示新学的点心做法。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都带着暖意，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依依，你尝尝这个，刚出炉的芙蓉糕，甜而不腻。”蒋才人递过一块精致的糕点。
柳依依刚伸手接过，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宫女挽月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小主！不好了！家里……家里出事了！”
暖阁里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柳依依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芙蓉糕掉在地上，她一把抓住挽月的手：“挽月，你说清楚，家里怎么了？祖父呢？我爹娘呢？”
挽月泪如雨下：“方才……方才家里的老管家偷偷来报信，说……说太傅大人被皇上打入天牢了！还说……还说给太傅大人安了个‘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罪名！”
“什么？！”柳依依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卫答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蒋才人又惊又怒，“柳太傅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通敌叛国？皇上这是……这是欲加之罪！”
韩嫔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定是冲着依依来的！皇上是想用太傅大人逼迫依依！这个狗皇帝……”
“太过分了！”李德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她气得一拳砸在桌上，“他身为帝王，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他害了皇后娘娘还不够吗？！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柳依依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的祖父，那个总是笑眯眯地教她读书写字、告诉她要心怀家国的老人，那个一生清廉、鞠躬尽瘁的太傅，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不……不会的……”柳依依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皇上一定是弄错了……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去问他！”
她挣扎着就要往外冲，却被赵皇后派来的锦书拦住了。
“柳小主，皇后娘娘请您去景仁宫一趟。”锦书的脸色也很凝重。
柳依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锦书的手：“锦书姑姑，你告诉我，我祖父是不是没事？皇后娘娘是不是有办法救他？”
锦书叹了口气：“小主，您先随奴婢去见皇后娘娘吧，娘娘自有安排。”
柳依依失魂落魄地跟着锦书往景仁宫走。一路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天牢”这几个字在反复回响。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她一次次地避宠吗？
到了景仁宫，赵皇后正坐在窗边，脸色苍白，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皇后娘娘……”柳依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求您救救我祖父！我祖父是被冤枉的！求您……”
“起来吧，依依。”赵皇后扶起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皇上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既已下了旨，就不会轻易更改。”
“那怎么办啊？”柳依依泣不成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父出事啊！他都快六十了，怎么禁得住天牢的折腾……”
赵皇后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何尝不知道柳太傅是冤枉的，可皇上此举，分明是冲着柳依依来的，更是冲着她来的。当年赵家的事，如今又要在柳家重演吗？
“依依，”赵皇后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你听我说，现在你不能慌。你若是乱了分寸，正中了皇上的下怀。”
“可……可我祖父还在天牢里啊！”
“本宫已经让人去打听消息了，也让李德妃去求了她父亲李将军，看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赵皇后道，“只是……皇上这次是铁了心了，怕是……唉……是本宫对不住你。”
她没再说下去，但柳依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希望渺茫。
“不……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柳依依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悔恨不已，“如果我当初没有一次次地避着他，如果我……”
“不关你的事。”赵皇后打断她，“是他太专横，太偏执。他以为用权势就能得到一切，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逼迫就能得来的。”
柳依依看着赵皇后，忽然想起了赵家的遭遇。皇后娘娘当年，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样绝望？
“皇后娘娘，”柳依依擦干眼泪，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丝决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皇后心里一紧：“依依，你要做什么？”
“他不就是想要我去侍寝吗？我答应了。”柳依依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悲壮，“只要他能放了我祖父，我什么都答应他。”
“不可！”赵皇后厉声反对，“你以为这样就能换回柳太傅吗？他是个多疑的人，你越是妥协，他越是得寸进尺！当年……”她猛地顿住，眼底闪过深深的痛苦。
当年，她也曾为了赵家向他低头，可结果呢？赵家依旧没能幸免。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柳依依惨然一笑，“我不能让祖父因为我而死。皇后娘娘，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她对着赵皇后深深一拜：“往后，臣妾怕是要真的入深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浑水了，望娘娘珍重。”
说完，她转身走出景仁宫，一步一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单薄而决绝，消失在深秋的寒风里。
赵皇后看着她的背影，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眼中落下泪来。这深宫，终究还是吞噬了一个又一个天真烂漫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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