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勒的日头在正午一点烧得正凶,柏油路面腾起朦胧的热浪。哈力木解开制服最上方的纽扣,后颈被汗水浸得发痒。连续值了半个月的夜班,好不容易等来调休,本想回家倒头大睡,可拐过巷口时,脚步却不受控地朝着月亮酒馆的方向走去。他说不清这股冲动从何而来,只觉得看见那扇门里亮起暖黄的灯,听见杯盏相碰的叮当声,心里才能踏实些。
远远望见酒馆紧闭的铁门,褪色的木质招牌在风里摇晃,哈力木的脚步骤然停滞。往常这个时候,后厨飘出的抓饭香气能勾着整条街的食客,古丽山总倚在门口擦拭玻璃杯,见他来了便笑着问要不要留一碗羊肉汤。可此刻门板冰冷,连铜铃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他伸手贴上门板,凉意顺着掌心渗进皮肤。“这个点儿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喃喃自语间,耳朵已经贴了上去。巷子里的蝉鸣突然刺耳,就在他直起身子准备离开时,一声闷响穿透厚重的木门,像是有人摔倒在地。
哈力木的心跳陡然加快,拳头重重砸在门板上:“古丽山!你在里面吗?我是哈力木!”
铁门缓缓开启,一道细缝里透出昏暗的光。古丽山裹着黑纱的身影出现在缝隙间,绷带从歪斜的衣领里探出,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哈力木的瞳孔猛地收缩——不过短短几天,她竟瘦得脱了形,脖颈处的绷带下隐约透出暗红痕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具空壳。
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明明只是个常来喝酒的客人,明明和她不过点头之交,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的胸口就像堵着团烧红的炭。“你看看你,”喉结剧烈滚动,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勉强把声音压得平稳,“把自己的店当成了阴宅吗?连窗户都不开,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人都要闷出病!”巷口的蝉鸣聒噪刺耳,却盖不住他急促的心跳声。
“我自己能走。”古丽山瑟缩着往后退,完好的左手揪着纱巾边缘,声音闷在里面,“只是这样出去不好,我生意都在晚上,白天根本没人来……你别生气嘛。”
哈力木放缓语速,语调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却依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怎么看出来我生气了?好了,不说这个。你想用开店时间搪塞我?你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关门,我再清楚不过。”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赶紧跟我走,不然我真抱你去吃饭了。”
“我这样跟你出去不合适,你自己去不好吗?”古丽山垂着头,纱巾下隐约露出的半张脸泛着病态的白,“别人看到我的脸,肯定会说闲话,还会给你惹麻烦……”
“有什么不好?”哈力木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却依旧严肃,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少废话,赶紧走。你别让我着急好吗?你做生意又不违法,靠自己生活,不用怕别人说什么。我是警察,他们敢造谣生事?”
古丽山犹豫了一瞬,轻声说:“那……我回店里拿下面纱,带着出去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戴什么面纱!”哈力木的语气坚决,却又放软了些,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把门关了,跟我走。记住,你得先看得起自己。” 说完,他拉着她的手,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有力。
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孜然与羊肉的焦香在餐桌间弥漫,哈力木将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码在古丽山的抓饭上,红亮的羊油顺着金黄的米粒缓缓淌下。他又推过一碗飘着薄皮馄饨的骨汤,瓷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尝尝这家的馄饨,皮儿薄得能透光。”
古丽山盯着面前小山似的餐盘,纱巾下的喉结微微滚动。邻桌食客交头接耳的目光像细密的蛛丝缠上来,她攥着汤匙的残肢在桌下蜷缩:“太多了……我真吃不完。”话音未落,又一串裹满辣椒面的肉串落在碗里。
“吃。”哈力木用木签戳破馄饨鼓鼓的肚皮,鲜美的汤汁混着香菜碎溢出。他穿着藏青色休闲衬衫,手腕上的旧表在吊灯下泛着微光,余光扫过那些偷瞄的食客时,眼底闪过一丝刑警特有的冷冽,吓得几人慌忙低头扒饭。
古丽山咬下一小口焦脆的羊肝,孜然的辛香混着羊肉的鲜嫩在舌尖炸开。她悄悄抬头,见哈力木正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挨个拆成两半,动作利落得像拆解证物:“烫,吹吹再吃。”纱巾下突然泛起酸涩,她低头猛扒两口抓饭,混着葡萄干的甜味和米粒的温热,烫得眼眶发烫。
夕阳把街道染成蜜色时,哈力木结完账起身。古丽山攥着黑纱想遮住脸,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挡住投来的目光。出了餐厅,热浪裹挟着烤包子的焦香扑来,巷口的鸽子扑棱棱飞过,惊起一地碎金般的光斑。
"慢些走。"他的手掌虚扶在她后背,感觉到她单薄的肩胛骨硌着手心。古丽山盯着自己的影子,纱巾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今天...谢谢你。"哈力木没接话,只把她往树荫里带了带,皮鞋踩过路边掉落的桑椹,紫红的汁水在地上洇开。
饭馆的烤肉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哈力木扶着脚步虚浮的古丽山推开月亮酒馆的门。屋内窗帘紧闭,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药味,他伸手拉开厚重的帘幕,阳光顿时如潮水般涌进来,照亮了墙角堆叠的空酒瓶。
古丽山踉跄着要去倒茶,却被哈力木按住肩膀。"坐着别动。"他从冰箱里取出两罐石榴汁,金属罐碰撞声清脆,"你脸色白得像羊脂玉,再折腾两下该直接躺平了。"易拉罐拉环"啵"地弹开,殷红的果汁泛起细密的泡沫,他推了一罐过去,冰块在玻璃桌上撞出轻响。
他将温和的饮料塞进她手里,金属罐壁还凝着细密的水珠。自己挨着冰凉破旧的木桌坐下,桌面的木纹里嵌着经年的酒渍,触感粗糙硌手。光影在古丽山凹陷的脸颊上晃动,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湖水。
哈力木喉结滚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易拉罐边缘,声音不自觉放柔:"你之前说过,有机会愿意聊聊......今天我刚好轮休。"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残肢微微蜷缩,纱巾下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像是受惊的鸟儿。
古丽山的睫毛剧烈颤动,纱巾下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她蜷缩的残肢在阴影里微微发抖,绷带下渗出的药渍晕染出更深的灰。哈力木瞥见墙角褪色的日历,2008年的页面还停在七月,积灰的数字像道凝固的伤疤。泛黄的纸页边角卷曲,仿佛时光在此处突然断裂,被永远困在了那个灼热的夏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袖口露出的输液贴,淡粉色的胶带上还沾着细碎的棉絮。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易拉罐拉环,金属边缘的齿痕硌得生疼。"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这个听众永远有空。"玻璃窗外的白杨叶沙沙作响,筛下的光斑在她绷带边缘跳跃,"但如果你愿意......"他向前倾身,衬衫下摆蹭过桌面经年的酒渍,"或许把伤口掀开透透气,能好得快些。"
古丽山的睫毛剧烈颤动,纱巾下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她蜷缩的残肢在阴影里微微发抖,绷带下渗出的药渍晕染出更深的灰。哈力木瞥见墙角褪色的日历,2008年的页面还停在五月,积灰的数字像道凝固的伤疤。泛黄的纸页边角卷曲,仿佛时光在此处突然断裂,被永远困在了那个带着槐花香气却充满伤痛的时节。
话音戛然而止,古丽山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未愈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酒馆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叩击心门。沉默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层层笼罩,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良久,她突然轻笑一声,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自嘲与苦涩,在空荡的酒馆里回荡:“有些烂在心里的事,或许永远不见天日才好。”她别过脸去,右颊的疤痕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像是在无声诉说着那些不愿触碰的过往。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石榴汁往她面前又推了推,金属罐底在木桌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我见过太多藏着伤口的人,”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飞了什么,“可伤口捂得太久,就会长成心里的刺。”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寂静中,他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和自己加速的心跳。
哈力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古丽山的指尖猛地收紧,易拉罐表面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她别过脸去,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在右颊的疤痕上投下一道颤抖的阴影,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屋内静得能听见石榴汁气泡破裂的轻响,细密的“啵”声像时光的碎语。古丽山的目光黏在哈力木深灰色衬衫的褶皱上,那些被汗水反复浸出的深色痕迹,仿佛还裹着正午阳光的灼热。
一个月前,他带着朋友踏进酒馆,整整四个小时推杯换盏。酒意上涌时,他倚着吧台洋洋洒洒甩出“正经姑娘不会开酒馆”的醉话,字字如冰。而此刻,他侧身坐在她身旁的沙发扶手上,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碘伏气味,将那段尖锐的对峙酿成了温柔的回响。当她举着碎酒瓶逼退醉汉时,是他眼疾手快将她拉到沙发坐下,修长的手指灵活缠绕绷带,口袋里若隐若现的警徽边缘擦过她手背,那温度,早已将偏见熔成绕指柔。
古丽山望着他领口露出的银链挂坠,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母亲临终前枯瘦手掌的温度,此刻竟与他掌心的暖意悄然重叠。原来短短三十天,这个总把证件藏在口袋里的男人,已成为穿透她生命阴霾的第二束光。
哈力木指尖叩着冰凉的易拉罐,金属外壳沁出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他藏青色制服裤腿晕开深色痕迹。他目光牢牢锁在古丽山紧绷的肩线上,喉结微动:“你的营业执照我看过,籍贯栏写着阿克苏XX县。”他故意停顿两秒,警徽在透过雕花窗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阿克苏的口音尾音带钩子,和库尔勒人说话的软糯劲儿不一样——我在那边派出所待了半年,一听就知道你从哪来。”
古丽山擦拭酒杯的动作骤然僵住,玻璃杯磕在吧台发出清脆声响。她猛地抬头,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哈力木严肃的脸,右颊的疤痕因突然绷紧的肌肉泛起淡红。酒馆里弹布尔琴的旋律不知何时变得急促,弦音震颤着空气,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哈力木继续摩挲着制服袖口的褶皱,那里留着经年累月巡逻时磨损的痕迹:“穿上这身警服五年了,今年27岁。第一年在阿克苏,第二年就申请调回库尔勒——接我爸没做完的活儿。”他的声音忽然放柔,像风吹过胡杨林般带着沙沙的质感,目光却牢牢锁在她脸上,“警察有纪律,不能随意查公民隐私。我只知道你老家在阿克苏,但有些事瞒不住眼睛。八岁的孩子,两段婚姻,从阿克苏远嫁却独自守着酒馆……你的孩子该是二婚丈夫留下的吧?换做别人,带着孩子早该回老家了,可你还留在这里。”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因为有些牵挂,比血脉更深重。”
古丽山手中的绷带突然绷直,绷带上渗出的血珠在灯光下晃了晃,终于坠落在她浅色围裙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面前的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第二束曙光,她无法抗拒这份温暖,喉间发紧,轻声开口
“你之前猜得没错。”她转动着玻璃杯,看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凉意渗进皮肤,却抚不平心口翻涌的浪潮,“嫁过两次人,带着孩子……这些事,连隔壁卖馕的阿婆都不知道。”她忽然轻笑,疤痕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古丽山手中的绷带突然绷直,绷带上渗出的血珠在灯光下晃了晃,终于坠落在她浅色围裙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窗外的风沙突然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古丽山的声音像是被这阵狂风撕扯着,变得支离破碎:“我出生在阿克苏一个普通家庭......”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渐渐失焦,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阿克苏。“后来我才明白,他的冷脸源于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可即便如此,在读书这件事上,他到底还是松了口。” 阳光恰好被云层遮住,酒馆里忽明忽暗,映得她右颊的疤痕忽隐忽现。
古丽山无意识地转动着玻璃杯,继续说道:“记得那年开学,我攥着新发的课本往家跑,书包带子断了都没察觉。”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像是在嘲笑当年天真的自己,“推开五金店门时,爸爸正对着账本拨算盘,我举着课本想给他看,他只抬头扫了一眼,就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话音落下,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酒馆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
窗外的风沙突然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她的声音被碾得支离破碎:"我出生在阿克苏一个普通家庭。爸爸开着五金店,账本算得精明,给我交学费从不犹豫,却连一个笑模样都不肯给。那时我总以为,只要成绩好,就能换来他的认可。"
古丽山的目光渐渐失焦,仿佛透过眼前的石榴汁,看见了遥远的阿克苏。"12岁小学毕业那天,我攥着满分的成绩单跑回家,书包带子断了都没察觉。推开五金店门时,爸爸正对着账本拨算盘,我举着成绩单想给他看,他却蹲在门口抽完半盒烟,只说'家里缺个记账的,书就读到这吧'。"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哭着问为什么,他说'女孩子家,认几个字够了'。"
"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不是'够了',是他早就为我选好了另一条路。"她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两年后,红嫁衣就拍在了柜台上。"
暮色将操场的塑胶跑道染成暗红色时,古丽山攥着被汗水浸透的衣角,声音发颤:“带我走吧,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男生嗤笑一声,踢开脚边石子,书包上的卡通挂件跟着晃荡:“我是家里独苗,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怎么可能为了你毁前程?”他斜睨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不耐,“老师讲过男生20岁、女生18岁才能结婚,你个退学的小学生懂什么?你爸让你嫁肯定有道理,自古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古丽山站在原地没动,男生却愈发轻蔑:“还男女平等?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白搭,早晚要嫁人伺候公婆。我可是要考大学的,哪能因为你耽误前途?”他一把将纸条拍回她胸口,转身时故意撞得她踉跄,“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听话吧。”
哈力木垂眸转着杯盏,喉结微动。原以为不过是缺爱的小女孩误把善意当作喜欢,可方才古丽山描述时不自觉攥紧衣角的动作,却让他的职业本能突然警铃大作。他抬眼时眼底漫着层温和的笑意,却像审讯室里永远明亮的白炽灯般令人无处遁形:“你和那个初二的15岁男生,小学时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悬停,“比如他会单独给你留座位?每天雷打不动地找你说话?”尾音依旧带着温度,却在“雷打不动”四个字上加重了几分力度。
古丽山声音平静,眼神微微放空,像是坠入了回忆:"应该我懂事的时间是8岁开始的吧。那年我三年级,他四年级,算是我的学长。我平时总爱跑去操场看他们玩球。他看到我时会温和点头,和我说话的态度也很好。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以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是这样。"
哈力木的话音落下后,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古丽山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曾以为滚烫的情愫,在舌尖化作了难以言说的涩意。她从未细想过,当年所谓的“喜欢”,究竟是懵懂的倾慕,还是困在囹圄时对光亮的本能追逐——毕竟在终日被课业和家务填满的日子里,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不过是她窥见的唯一自由剪影。
望着眼前眼角已染细纹的28岁女子,哈力木忽然想起她说起的8岁时光。不过是小学操场上两年的遥遥相望,那时的她连红领巾都系不利索,哪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若说那算爱情,岂不成了未成年早恋?他轻嗤一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冰凉的触感却熨帖了莫名焦躁的心绪。
说到底,不过是缺爱的小孩把他人的一点善意,错认成了炽热的喜欢。想通这点时,哈力木才惊觉自己紧绷的后背早已松懈下来,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绵长。他说不清这份没来由的轻松从何而起,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抹阴影,竟随着石榴汁蒸腾的热气,悄然散在了空气里。
哈力木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易拉罐边缘,金属沁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莫名情绪。他垂眸看着古丽山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不自觉放柔:"你小学毕业时他都初二了,那时你们相处不过两年,也就是普通同学间的相处。"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微微发白的唇色,"你在家连句温言软语都难得,所以才把他偶尔的温和错认成特殊。什么学长学妹,不过两年的照面,哪算得上喜欢?真要论起来,未成年时期的情感,既不合规也不合法。"
说到这,他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刃,语气染上毫不掩饰的讥讽:"后来你被父亲逼婚,跑去找他,他明明记得中学老师讲过法定婚龄是男20、女18,却拿'父母之命'当挡箭牌劝你嫁人。"哈力木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指节因用力攥紧易拉罐泛起青白,"知道婚龄却不提未成年保护法?十三四岁被强迫结婚不算违法?什么'女生认字就行,早晚伺候公婆','读大学也得回家兴家业'——"他突然嗤笑出声,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嫌恶,"还大言不惭'大学毕业继承家业',他家难不成有皇位要传?满脑子男尊女卑的腐朽思想,这种人,不提也罢!"
过了许久,古丽山缓缓抬起头,纱巾下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与自嘲:"我也说不清楚。"她望着窗外摇曳的白杨叶,仿佛又看见年少时的自己,隔着铁丝网痴痴望着球场,"那时候的球场,大概是我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看他打球的样子,好像就能短暂逃离家里的压抑......"她忽然攥紧衣角,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你说,要是当年有人跟我讲未成年保护法,告诉我被父亲逼婚可以向学校求助,我还会把那点微薄的善意,错认成救命稻草
话音未落,哈力木的脸色瞬间冷得像淬了冰,指节捏着易拉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余光瞥见古丽山瑟缩的肩膀,他猛地别开脸深吸几口气,再转回来时声音仍绷得发颤:“一个初二学生能说出这种话?他老师到底怎么教的?”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眼底燃着压抑的怒火,“都什么年代了?新中国是***带领人民站了起来,是解放军打下的天下,还在拿‘父母之命’当金科玉律?难不成以为自己活在封建旧社会?”
他强迫自己放缓语速,却掩不住字字句句的锋芒:“这根本不是喜欢。那时候你太需要有人拉你一把,才会把他偶尔的温和,错认成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