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离开，婆婆就凑到床边，眼睛盯着古丽仙怀里的孩子，手忍不住想碰，又怕碰坏了似的：“你可得把娃抱稳了！别光顾着看，多跟娃说说话，娃能记住你味道，以后才肯好好吃你的奶。”
古丽仙没说话，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孩子的呼吸很轻，拂在她的手腕上，像羽毛似的，让她原本发紧的心，悄悄软了一块。她低头看着孩子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心里默默念着：我的娃，一定要好好的。
肉孜江在旁边踱来踱去，没一会儿就忍不住问：“护士说让多抱抱，熟悉味道，你抱够了没？别累着，累着了又没奶水。”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接孩子，好像古丽仙抱孩子，只是完成“让娃认妈”的任务。
古丽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把孩子护在怀里：“我不累。”这是她第一次对肉孜江说“不”，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
肉孜江愣了一下，脸色沉了沉，刚想发作，就被婆婆拉了拉衣角。婆婆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孩子：“让她抱会儿吧，娃跟妈亲，以后吃奶也顺。”肉孜江这才没说话，转身走到窗边，掏出烟想抽，又想起医院不让抽，只能烦躁地把烟塞回兜里。
古丽仙抱着孩子，没再管他们。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哼起了小时候妈妈教她的摇篮曲——调子记不太清了，声音也很轻，却在安静的病房里，一圈圈荡开。她知道，这孩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只要有孩子在，再难的日子，她也能扛下去。
没过多久，孩子哼唧了两声，像是饿了。婆婆立刻凑过来：“是不是饿了？快给娃喂喂奶！我早就说让你多抱，你看，娃都认你了！”
古丽仙有些局促，她没喂过奶，手忙脚乱的，刚想把孩子凑到胸前，就被婆婆按住了手：“你慢点！姿势不对，娃吃不到，还得哭！”婆婆一边说，一边帮她调整姿势，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很熟练，像是早就演练过无数次。
肉孜江也凑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孩子，脸上带着点期待：“能吃上吗？可别让娃饿着。”
古丽仙咬着唇，按照婆婆说的姿势，慢慢把**凑到孩子嘴边。孩子像是闻到了味道，立刻含住，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看着孩子吃奶的模样，古丽仙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用，不是作为“产奶的工具”，而是作为“妈妈”。
孩子含着乳，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偶尔发出两声满足的轻哼，那细碎的声响，像小锤子似的，轻轻敲在古丽仙心上。她低头看着，连之前因姿势别扭扯着伤口的疼，都淡了大半
婆婆在旁边盯着，见孩子吃得安稳，嘴角终于松了些，却还在絮絮叨叨：“对，就这么喂！你可得多吃点东西，不然奶不够，娃吃两口就饿，晚上还得闹。”她说着，又想起什么，转身从包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红枣，“我听人说红枣补气血，你每天嚼两颗，奶能更足。”
古丽仙没应声，只是轻轻摸着孩子的头。红枣是甜的，可她尝着，总觉得没什么味道——心里的苦太多，这点甜，根本盖不住。
肉孜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状况”，就又开始惦记回家的事：“我得回去了，家里羊还没喂，周子强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妈，你在这儿盯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说着，又瞟了眼孩子，没看古丽仙，转身就走，关门声“砰”的一声，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响。
古丽仙的身子颤了一下，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哼唧了两声。她赶紧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哄：“不怕不怕，妈妈在。”
婆婆叹了口气，却没说肉孜江什么，只是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孩子：“他就是个粗人，你别跟他计较。咱们现在啊，就盼着娃好好长大，别的都不重要。”
古丽仙低着头，没说话。她知道婆婆的意思——只要孩子好，她受点委屈、被忽略，都不算什么。可她心里还是有点酸，她也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却没人真的问过她疼不疼、累不累。
喂完奶，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古丽仙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旁边的小婴儿床上，刚想歇会儿，就觉得伤口又开始疼，浑身也没力气。她躺下来，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心里空落落的——这病房里有孩子的呼吸声，有婆婆的絮叨声，可她还是觉得孤单。
婆婆见孩子睡了，也没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偶尔起身看看孩子，又看看古丽仙，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对孩子的疼惜，也有对古丽仙的挑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古丽仙闭着眼，没再想别的。她只盼着日子能快点过，盼着孩子能快点长大，盼着有一天，她能带着孩子，逃离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日子。
夜里，病房的灯只留了盏昏黄的小夜灯。古丽仙睡得浅，刚合眼没一会儿，就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伤口扯得生疼，动作慢了半拍，旁边的婆婆已经先一步爬起来，快步走到婴儿床前。
“哎哟，我的乖孙咋哭了？是不是饿了？”婆婆抱起孩子，轻轻拍着，转身就往古丽仙床边走，语气带着点催促，“古丽仙，快醒醒，娃要吃奶了！”
古丽仙撑着胳膊坐起来，后背抵着硬邦邦的床头，才稍微稳了些。她接过孩子，刚调整好姿势，孩子就急切地含住**，哭声立刻小了下去，只剩下满足的吞咽声。
小夜灯的光落在孩子脸上，能看清他细弱的眉毛和小巧的鼻子。古丽仙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心里又暖又酸——这孩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可一想到自己连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都做不到，她的眼眶就又红了。
婆婆在旁边守着，见孩子吃得安稳，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困意：“等出了院，回家就好了，家里比医院暖和。到时候我天天给你炖羊汤，让你奶足，娃也能长结实。”
古丽仙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婆婆说的“好”，是指孩子能好好吃奶、好好长大，不是指她能好过。可就算这样，她也愿意盼着——只要孩子能好，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喂完奶，孩子又睡着了。古丽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婴儿床，刚想躺下，就觉得喉咙干得发疼。她转头看向床头柜，想找口水喝，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凉了。
“妈，能帮我倒杯温水吗？”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开口。
婆婆正揉着眼睛，闻言愣了一下，才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过来：“你自己也注意点，别渴着，渴着也影响奶水。”
古丽仙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渴，可心里的苦涩却一点没减。她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映着小夜灯昏黄的光，像极了她此刻的人生，模糊又迷茫。
没过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风好像停了，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孩子的呼吸声和婆婆轻微的鼾声。古丽仙躺在床上，没再睡。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心里默默想着：等出了院，回家之后，她一定要更小心地护着孩子，一定要让孩子好好长大。哪怕前路还是一片黑暗，只要有孩子在，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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