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仙是被窗台上的露水打湿窗纸的凉意惊醒的。怀里的孩子还没醒，小拳头攥着她的衣襟，呼吸匀匀的。她轻轻挪开胳膊，刚坐起身，就想起昨天傍晚在菜园里种的菠菜——那是肉孜江前几天从镇上带回来的菜种，婆婆说“种点菠菜，给娃拌在乌麻什里，补点绿”，如今该冒芽了。
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裳，没敢惊动里屋的婆婆，拎着小竹篮就往菜园走。晨露还沾在菜叶上，打湿了她的裤脚，凉丝丝的。她蹲下身，看着土里冒出的嫩绿色菠菜芽，心里软了软——这是她嫁过来后，第一次自己种东西，想着以后能摘了给孩子吃，连指尖都带着点盼头。
“大清早的，你在这儿蹲着想啥？” 婆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拿着给孩子换的小褥子。古丽仙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裤脚上的土：“妈，我看菠菜发芽了，想着等长大点，就能给娃拌乌麻什了。”
“还知道想着娃。” 婆婆走到菜园边，弯腰看了看，“别总蹲在这儿，露水凉，小心着凉了，娃没人喂。赶紧去熬乌麻什，再蒸个鸡蛋糕，肉孜江吃完要去镇上拉化肥。”
“知道了，妈。” 古丽仙拎着竹篮往灶房走，刚进门就先舀了玉米面，用凉水搅成糊。锅里的水烧开后，她慢慢倒下面糊，一边搅一边往灶膛里添柴，胡杨枝燃烧的噼啪声，混着玉米面的香气，在灶房里飘着。
刚把乌麻什熬得浓稠，就听见炕上的孩子哭了。她赶紧往屋里跑，抱起孩子哄了两句，见孩子只是饿了，便端过晾好的鸡蛋糕，用小勺一点点喂。孩子吃得香，小嘴巴张着，偶尔有蛋屑沾在嘴角，她用指尖轻轻擦掉，心里暖融融的。
“丽仙！鸡蛋糕蒸好了没？肉孜江要走了！” 婆婆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古丽仙赶紧喂完最后一口，把孩子交给婆婆，转身去灶房盛乌麻什。肉孜江已经背着麻袋站在院门口，见她端着碗出来，接过就喝：“今天的乌麻什熬得稠，好吃。”
她笑了笑：“等菠菜长大了，我给你也拌在里面吃。” 肉孜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我傍晚回来，你把院子扫了，再把鸡喂了。”
“好。” 古丽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屋。婆婆正抱着孩子坐在炕沿上，逗着孩子笑：“你看你爸，走了都不知道跟娃说句话。” 古丽仙没接话，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孩子的笑脸，想起刚才在菜园里的菠菜芽——日子好像就像这芽儿，虽然慢，却也在慢慢长。
中午哄睡孩子，她拿起扫帚扫院子，刚扫到一半，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丽仙，在家吗？” 是同村的热娜，手里还拎着半袋奶疙瘩。“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奶疙瘩，说你家娃爱吃。” 热娜走进来，坐在炕边，看着睡着的孩子，“这娃长得真壮，定是乌麻什和鸡蛋糕喂得好。”
“多亏了我妈教我做。” 古丽仙给热娜倒了碗水，“你今天不用下地吗？”
“我哥去了，我在家帮我妈缝衣裳。” 热娜喝了口水，“对了，镇上最近来了个卖花布的，我昨天去看了，有块蓝底白花的，特别好看，给娃做件小褂子肯定好看。”
古丽仙心里动了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她上次给肉孜江缝衣裳，婆婆给了她两毛钱，她一直攒着。“那布贵不贵？” 她小声问。
“不贵，两毛钱就能买一小块，够做件小褂子了。” 热娜说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要是想去，下午我陪你去。”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里屋的婆婆：“我得跟我妈说一声。” 热娜点了点头，坐在院里等她。她走进屋，见婆婆正在纳鞋底，小声说：“妈，热娜说镇上有卖花布的，我想给娃买一小块，做件小褂子。”
婆婆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她：“买布干啥？家里还有旧衣裳，改改就能穿。” 古丽仙攥了攥衣角：“旧衣裳有点小了，娃长得快，而且那布不贵，就两毛钱。”
“两毛钱也是钱，能买半袋玉米面了。” 婆婆放下针线，“算了，你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别耽误了做晚饭。”
“谢谢妈！” 古丽仙心里一喜，赶紧换了件干净衣裳，跟着热娜往镇上走。路上的风很轻，吹着路边的胡杨树叶，沙沙响。热娜跟她聊着镇上的新鲜事，她听着，偶尔应两句，心里却想着那块蓝底白花的布——等给孩子做了小褂子，孩子穿着肯定好看。
到了镇上，卖布的摊子就在街口，蓝底白花的布挂在架子上，格外显眼。她走过去，摸了摸布面，软软的，很舒服。“老板，这布怎么卖？” 她小声问。
“两毛钱一小块，够做件小孩褂子了。” 老板笑着说。她掏出攒的两毛钱，递了过去，老板给她剪了块布，包好递过来。她拿着布，心里像揣了块糖，甜丝丝的。
“你看，多好看。” 热娜凑过来看，“回去我帮你缝，保证做得好看。” 古丽仙点点头，紧紧攥着布，生怕被风吹走。
傍晚回到家，肉孜江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里卸麻袋。她赶紧走过去，把布递给他看：“我给娃买了块布，做件小褂子。” 肉孜江接过看了看，笑了笑：“好看，娃穿肯定俊。”
她心里更甜了，转身往灶房走，要熬乌麻什。婆婆走进来，看着她手里的布：“还真买了？赶紧缝，别放坏了。” 古丽仙点点头，一边搅着乌麻什，一边想着晚上就把布洗了，明天跟热娜一起缝——日子虽然还是围着家务转，可因为这块布，因为孩子的笑脸，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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