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窗纸就被外面的风刮得“哗啦”响。古丽仙缩在被窝里，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入秋了，夜里的风带着霜气，炕都透着点凉。孩子动了动，小脑袋蹭着她的胸口，她摸了摸孩子的手，还好，是暖的。
刚要眯眼再歇会儿，就听见外屋传来妈咳嗽的声音，接着是撩起门帘的响动。她赶紧翻身坐起，摸黑穿衣裳，手指碰到叠在炕头的新褂子，心里软了软——昨天后半夜缝完的，针脚虽然不算齐整，可布料软乎乎的，孩子穿肯定舒服。
“古丽仙，醒了没？”妈的声音在门外响，“水我烧上了，你赶紧把乌麻什熬了，再给娃穿厚点，今天风大，别冻着。”
“知道了，妈。”古丽仙应着，把新褂子叠好放进木箱，又从里面翻出件旧棉袄——是肉孜江小时候穿的，妈改小了给孩子穿，棉花已经有点板结，可总比单衣暖和。她抱着孩子往外走，刚到灶房，就被迎面来的风呛得咳嗽。
“风这么大，灶门得挡上点。”妈说着，从墙角拿了块木板，挡在灶门口，“今天熬乌麻什多加点玉米面，稠点，吃了暖和。”古丽仙点点头，舀出玉米面搅糊，锅里的水开得“咕嘟”响，她往里面倒面糊时，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
熬好乌麻什，她盛了碗晾着，转身去抱孩子。刚把棉袄给孩子套上，孩子就扭着身子哭：“不穿，沉……”古丽仙赶紧哄：“穿上暖和，不然风刮得疼。”妈走过来，伸手把孩子的棉袄领子理好：“听话，穿了才能出去玩。”孩子瘪着嘴，总算不闹了。
喂孩子吃乌麻什时，肉孜江从外面进来，身上沾着一层霜，帽子上都结了白霜花。“今天风太大，地里没法翻，我去砍点胡杨枝回来。”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馍咬了一口，又喝了口热乌麻什，“嗯，今天的够稠，暖身子。”
古丽仙笑了笑，往他碗里又盛了点：“多吃点，砍树费力气。”肉孜江点点头，没再多说，三两口吃完，拿起斧头就往外走：“我中午回来吃饭。”
“路上小心点，风大。”古丽仙追着叮嘱了一句，肉孜江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妈坐在旁边喂鸡，看着肉孜江的背影说：“他就是这样，话少，心里有数。”古丽仙没接话，只是低头擦孩子嘴角的乌麻什——她知道肉孜江不是坏心，可他总像隔着层什么，连句软话都很少说。
上午哄孩子玩了会儿，古丽仙就坐在院里缝衣裳——把孩子穿小的旧单衣拆了，想给孩子改条小裤子。风还在刮，吹得线轴滚来滚去，她捡了好几次，手指冻得发僵，捏着针都有点费劲。妈坐在屋檐下纳鞋底，时不时抬头看她：“别缝了，风这么大，冻坏手。”
“没事，很快就好。”古丽仙说着，又缝了两针，针脚歪得更厉害了。孩子在旁边玩石子，突然“哇”地哭了——风把石子吹进了眼睛。古丽仙赶紧放下针线跑过去，蹲下来小心地帮孩子吹眼睛：“不哭不哭，妈妈吹吹就好了。”孩子攥着她的手，抽抽搭搭地说：“妈妈，风坏……”
她心里一软，把孩子抱起来：“咱们进屋，不跟风玩了。”刚进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肉孜江回来了，抬头一看，是隔壁的邻居，手里拿着个布包：“丽仙，你妈昨天托我给娃带的棉花，说你家娃棉袄薄了。”
“谢谢婶子。”古丽仙接过布包，心里暖了暖——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着孩子的。邻居走后，妈走进来：“把棉花拆了，掺进娃的棉袄里，这样更暖和。”古丽仙点点头，抱着孩子坐在炕边，开始拆棉袄。孩子趴在她腿上，看着她拆棉花，小声说：“妈妈，棉花软……”
“嗯，软乎乎的，穿了不冷。”她一边说，一边把新棉花掺进去，手指被棉花蹭得发痒，可心里却很踏实。拆到一半，肉孜江回来了，肩上扛着一捆胡杨枝，脸上带着汗。“风太大，砍了这点就回来了。”他说着，把胡杨枝靠在墙角，走到炕边看了看：“给娃掺棉花？”
“嗯，妈让掺的，这样暖和。”古丽仙抬头看他，他伸手摸了摸棉袄里的棉花：“嗯，软和，娃穿了不冻。”说完，就转身去洗手了。古丽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虽然话少，可也在关心孩子。
中午做饭时，古丽仙在乌麻什里加了点切碎的土豆，煮得软烂。肉孜江吃了两碗，说：“今天的乌麻什比昨天香。”妈也说：“土豆煮得软，娃也能吃点。”孩子坐在旁边，用小勺舀着土豆，吃得满脸都是，古丽仙笑着帮他擦脸，屋里的烟火气混着笑声，把外面的风声都盖过了。
傍晚的时候，风小了点。古丽仙把掺好棉花的棉袄缝好，给孩子穿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孩子在屋里跑着玩，时不时扑到她怀里：“妈妈，不冷！”她抱着孩子，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心里想着——虽然日子平淡，有风有霜，可只要一家人在，有这口热乎的乌麻什，有件暖和的棉袄，就够了。
夜里，孩子睡熟了，古丽仙把新褂子拿出来，在灯下又缝了两针——把袖口缝得再紧点，免得进风。肉孜江躺在旁边，看着她缝衣裳，突然说：“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块肥皂，你洗衣裳方便。”
古丽仙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已经转过头，可她能看见他耳朵红了。她心里像灌了蜜，小声说：“不用，我用皂角就行。”
“没事，买块方便。”他说完，就没再说话。古丽仙低下头，继续缝衣裳，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他也在记着她的难处。窗外的风还在刮，可屋里却暖融融的，她摸了摸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肉孜江，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有霜有风，也能好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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