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棠站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看着楼下客厅里的三个人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雕花栏杆上的木纹。半个月前付闻樱带许沁回来那天,她也是这样躲在楼梯拐角,看那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被牵进这个家。
许沁穿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绣着细碎的蕾丝,像朵刚被雨水洗过的栀子花。付闻樱把她拉到孟宴臣面前时,她怯生生地往付闻樱身后缩了缩,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段嫩藕。周以棠记得很清楚,那天孟宴臣也是穿着小西装,却在许沁抬头看他的瞬间,指尖悄悄松了松领结——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叫许沁。”女孩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在蜜里。
孟宴臣“嗯”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周以棠当时以为他又要摆出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却看见他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回头时镜片反射的光晃了晃:“我房间有薄荷糖,要吃吗?”
那是周以棠第一次见他主动对谁说话。她看见许沁眼睛亮了亮,小跑到他身后跟着上楼,两人的脚步声叠在一起,像串轻快的音符。后来她才知道,孟宴臣从不给别人碰他房间里的东西,连书架第三层那本精装童话,佣人打扫时都得格外小心。
此刻客厅里,许沁正坐在孟宴臣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牛奶。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孟宴臣在看财经报纸,目光却时不时往她那边飘——许沁的牛奶快喝完了,他就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那杯推过去半寸;许沁低头绞手指时,他翻报纸的动作会慢下来,直到她重新抬起头才继续。
这些细微的动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周以棠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昨天在花园里,看见孟宴臣蹲在玫瑰花丛前,笨拙地给许沁摘花瓣。他平时碰那些名贵的兰花都带着白手套,那天却徒手掐断了最艳的一朵红玫瑰,还被刺扎了手指。许沁踮脚给他吹伤口时,他耳尖红得像被太阳晒过的樱桃,嘴上却硬邦邦地说“没事”。
“以棠怎么站在那儿?”付闻樱的声音突然响起,周以棠吓了一跳,手差点从栏杆上滑下去。
许沁立刻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妹妹快来坐!宴臣哥刚给我拿了杏仁酥,可甜了。”她说着就拿起一块往周以棠这边递,跑过来时裙摆扫过地毯,带起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孟宴臣也放下了报纸,目光落在她身上。周以棠忽然想起自己刚来时,他那句冷冰冰的“别踩白地毯”,再看看此刻他任由许沁踩得地毯起了毛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谢谢沁姐姐。”周以棠接过杏仁酥,指尖碰到许沁温热的掌心,那点不适又淡了些——许沁是真的可爱,笑起来时左边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和孟宴臣那个总藏着的梨涡几乎一模一样。
孟宴臣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面前,手里拿着两本书。他把其中一本《安徒生童话》递给许沁,另一本《昆虫记》塞给周以棠,动作快得像在完成任务。可周以棠翻开书时,发现扉页上有行极浅的铅笔字,是孟宴臣的笔迹:“小心里面的插图会掉页”。
她抬头时,正撞见孟宴臣往许沁那边看。许沁正指着童话书上的美人鱼笑,他的目光落在她晃动的发梢上,像落了层柔软的雪。那点喜欢确实微弱,藏在他故作镇定的表情里,藏在他悄悄调整的坐姿里,却又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像冬夜里隔着窗看见的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却暖得真切。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周以棠咬了口杏仁酥,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忽然明白,有些人生来就该站在一起,像孟宴臣和许沁,连呼吸的频率都透着默契。而自己,或许就像这杏仁酥的糖霜,偶尔落在他们的世界里,留下点甜,却终究融不进那片早已成形的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