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棠在国坤集团的茶水间冲咖啡时,总能听见秘书处的姑娘们窃窃私语。话题总绕不开许沁——那个被孟家精心教养长大的姑娘,为了宋焰和家里闹得翻天覆地,上个月甚至背着付闻樱,偷偷把孟父送的玉佩当了,换钱给宋焰买了辆二手摩托车。
“听说付总气得住院了,”有人压低声音,“孟总监那天在会议室摔了文件,整个楼层都听见了。”
周以棠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杯壁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孟宴臣在办公室通宵处理文件,电脑旁放着个没拆封的零食礼盒——是许沁小时候最爱吃的芒果干。后来她才从老员工嘴里得知,三年前那家零食厂濒临破产,是孟宴臣动用私人账户注资,才保住了生产线。
那时的许沁,正在国外留学,身边早已有了宋焰的影子。
她见过孟宴臣的包容,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有次集团年会,许沁穿着和场合格格不入的牛仔外套闯进来,当众要拉孟宴臣去见宋焰,他只是皱了皱眉,轻声说:“别闹,先回去。”转身却对满脸错愕的高管们致歉:“舍妹不懂事。”
那份维护,像层柔软的壳,把许沁所有的尖锐都裹了进去。周以棠看在眼里,有时会觉得荒谬——明明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偏要把这份偏爱踩在脚下,去追逐所谓的“自由”。
许沁被付闻樱勒令出国的那年,周以棠刚进国坤实习。她在财务部帮忙整理旧账时,发现一笔蹊跷的汇款记录,收款方是许沁在国外的账户,汇款人栏写着孟宴臣的名字,金额远超付闻樱规定的生活费。她没声张,只是默默把账单归档,却在某天加班时,撞见孟宴臣在茶水间打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钱收到了?别省着,想吃什么就买。”
电话那头大概说了些什么,他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我知道了。宋焰那边……你自己当心。”
挂了电话,他对着窗外站了很久,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像片烧尽的灰烬。周以棠捧着文件经过时,他忽然转头看她,目光里没有平日的冷静,只有一闪而过的疲惫,像个撑了太久的人,终于露出丝破绽。
“周助理,”他忽然开口,“你说,人为什么总想着逃离安稳的地方?”
周以棠愣了愣,据实回答:“或许觉得安稳是束缚吧。”
他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后来许沁偷偷回国,带着宋焰出现在孟家别墅门口,和付闻樱大吵一架,摔碎了客厅里那只古董花瓶——那是付闻樱的陪嫁。孟宴臣赶到时,正看见宋焰拉着许沁往外走,许沁回头喊:“宴臣哥,你别像妈一样逼我!”
他站在玄关,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动,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你想清楚了?”
许沁点头,眼神决绝。
那天孟宴臣在办公室待到凌晨,周以棠送文件进去时,看见他桌上放着本翻开的相册,里面是少年时的许沁,穿着公主裙,拉着他的手在花园里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边缘,被人用指甲掐出了浅浅的痕。
“孟总监,”周以棠把热咖啡放在他手边,“明天还有董事会。”
他合上山相册,抬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网。“知道了,”他说,“你也早点休息。”
周以棠关上门时,听见里面传来打火机的轻响。她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明白孟宴臣的暗恋,从来不是秘密。它藏在《昆虫记》的批注里,藏在零食厂的注资单上,藏在每一次看似纵容的退让里,像棵长在阴影里的树,默默把枝桠伸往有光的方向,却被那束光亲手折断。
而她这个旁观者,看得清他眼底的荒芜,却什么也做不了。毕竟,在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执念里,她始终是个局外人,连叹息都显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