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棠指尖捻着腰间的珍珠络子,目送袁善见走上论台。那月白锦袍在秋日阳光里泛着柔光,衬得他肩背挺直如松,转身时袍角扫过青石,带起几片银杏叶,竟生出几分说不出的风流。
她身旁的伴读低声道:“小姐,这袁公子生得真好,难怪京中贵女都把他比作‘玉面狐狸’。”
周以棠没应声,只盯着袁善见执扇的手。那手生得极好看,指节分明,肤色是常年不见烈日的冷白,握着紫竹扇骨时,指腹的淡粉与竹色相映,竟比台上的鎏金烛台还要惹眼。她忽然想起方才对视时,他眼尾那抹天然的上翘弧度,像被丹青笔细细描过,若是染上红意……
“小姐?”伴读见她走神,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周以棠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裙角的绦子,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她自小就有个藏得极深的癖好——爱看好看的男子哭。寻常男儿掉泪她瞧不上,偏要那种肤白貌美、哭起来眼尾泛红、睫毛湿漉漉的模样,才最是勾人。
可眼前这袁善见……
她瞧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活像只胜券在握的狐狸。周以棠忽然觉得舌尖发痒——这般人物,若是哭起来,该是何等光景?是会咬着唇强撑,还是会红了眼尾偏着头不肯让人看?
“今日论题:‘法与情,孰重?’”司仪高声宣布,将木牌分别递到两人手中。
袁善见接过木牌,转身时恰好对上周以棠的目光。她没像方才那般客气浅笑,反倒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像只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的小猫。
袁善见眉峰微挑,暗自纳罕。往日里不论男女,见了他不是拘谨便是羞怯,偏这周家女公子,眼神直白得近乎大胆,这般想着唇变的笑意深了些许。
“周小公子先请。”他做了个手势,羽扇轻摇,姿态从容。
周以棠提着裙摆走到论台中央,烟霞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脆亮如银铃:“晚辈以为,情重于法。世间万物皆有灵,若只论法不讲情,与冰冷的刑具何异?”
她抬眼看向袁善见,眼底的好胜心明晃晃的,偏嘴角又带着笑,那抹粉色从脸颊漫到耳尖,好看的让人心痒。
袁善见看着她,忽然觉得这辩论会越发有趣了。他正要开口反驳,却见周以棠望着他,眼波流转间,那眼神竟不像在论辩,反倒像在打量什么……猎物?
他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羽扇一收,朗声道:“周小公子此言差矣。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若事事讲情,规矩何在?纲纪何存?”
周以棠听着他侃侃而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眼尾。方才逆光没看清,此刻近了才发现,他眼尾的肌肤竟薄得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若是红起来……她忽然低低“啧”了一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男人,当真是该死的迷人。
她定了定神,扬声道:“袁公子可知‘缇萦救父’?若按当时律法,其父当受肉刑,正是缇萦泣血上书,才让汉文帝废了肉刑。这难道不是情之重,能改法之苛?”
袁善见挑眉,正要反驳,却见周以棠望着他,忽然弯了弯眼,那笑容里藏着点不怀好意的狡黠。
他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这女公子,怕不是只想赢辩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