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的外套带着雪松与冷铁的气息,将我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我正要扯开这令人窒息的束缚,忽然注意到前排有道视线正透过书页的缝隙窥探——林念的指尖掐进课本里,修剪圆润的指甲在纸张上留下半月形的凹痕。
“路同学,”他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真诚地望过来,“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他的指尖轻轻点着摊开的课本,看起来无害又体贴。
这个角度只有我能看见,他藏在课桌下的左手正神经质地摩挲着什么……
"不劳费心。"贺凛的外套无意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上鲜明的红痕。林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却扬起无害的弧度。
我皱了皱眉,不再搭理他。
。“那…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他柔顺地低下头,重新看向课本,仿佛刚才的关心只是同学间最寻常的问候。然而,他桌下那只手,却握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课铃终于响起。林念瞬间被几个热情的女生围住请教问题,他脸上挂着羞涩又耐心的笑容,耐心解答着,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优等生模样。我趁机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只想透口气。
走廊拐角的阴影处,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平复被各种情绪搅乱的呼吸。然而,那股廉价洗衣粉混合着某种阴湿气息的味道再次靠近。
林念不知何时摆脱了人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单手撑在我耳侧的墙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路同学,”他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仿佛鼓起很大勇气才开口,“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显得脆弱又委屈。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这种装可怜的戏码我看够了。
他似乎被我的沉默“刺伤”了,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如你和贺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只是…只是很羡慕你,想和你做朋友……” 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眼神湿漉漉的,像被抛弃的小动物,足以激起任何不知情者的保护欲。
我冷笑一声,并不想搭理他。正要推开他,后领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沈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丝眼镜泛着冷光。
“林念同学。” 沈确单手插在裤袋里,银丝眼镜后的目光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来,“学生会宣传部那边,关于校庆展板的最终稿,需要你确认一下签名。”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林念瞬间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温顺又带着点受宠若惊的表情,仿佛能被学生会干部亲自传话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啊,好的!谢谢沈学长通知,我这就过去!” 他朝沈确微微鞠躬,又飞快地、带着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小声说了句“路同学再见”,便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背影看起来单薄又乖巧。
直到林念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确才慢悠悠地踱步到我面前。他没看林念离开的方向,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刚才被林念“堵”住的地方——我身后的墙壁。
“啧。”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然后,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小瓶便携装的酒精喷雾,对着我刚才靠过的墙面、以及林念站立过的位置,嗤嗤喷了几下。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
“有备无患。” 沈确收起喷雾,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慵懒疏离,仿佛刚才消毒的不是公共墙壁,而是什么被污染的实验台面。“下次被苍蝇围着转,记得找个通风好的地方。” 他丢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双手插回裤袋,晃悠悠地走了。
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我推开门,却看到江野大大咧咧地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手里抛着一个红苹果玩。
“哟,小可怜,”他咧着嘴,笑容依旧张扬,但眼神在我裹着贺凛外套的身影上扫过时,带着点审视,“被小白花的‘关心’吓着了?”
他精准地将苹果抛给我,又顺手从旁边的医药柜上摸出一枚碘伏棉球丢过来,“喏,擦擦。胳膊怎么搞的?” 他指了指我手臂上的血痕。
我接住苹果和棉球,没好气地瞪他:“托你的福!还有,离我远点!”
江野非但没走,反而长腿一伸,从床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我面前。他个子很高,凑近时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运动后的汗味。
“怕什么?”
他低头,目光落在我手臂的伤口上,又缓缓上移,落在我紧抿的嘴唇和被外套遮住的颈侧,眼神里那种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兴味又升腾起来,声音压低,“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还是说……” 他故意顿了顿,视线变得有些露骨,“被小白花那套弄得,看谁都不顺眼了?”
他靠得太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一股无名火起,我抬起没受伤的手就想推开他:“滚开!你身上臭死了!”
手腕却被他轻易抓住。江野的手掌滚烫粗糙,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他非但没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将我困在他和身后的药柜之间。
这个姿势极其暧昧,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吓人。
“看什么?” 江野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恶劣又充满征服欲的笑容,那灼热的触感更加清晰,“还不是你……” 他俯身,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带着沙哑的、毫不掩饰的欲念,"还不是你一副被玩坏的样子..."
砰!
医务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
贺凛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周身散发着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气。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钉在江野紧抓着我的手腕、以及那几乎将我完全笼罩的、充满侵略性的姿势上。
“找死?” 贺凛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雪前的闷雷。
江野动作一顿,非但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挑衅似的收紧了握着我手腕的力道,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笑容:“哟,贺大会长,查岗啊?”
贺凛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危险。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他没有理会江野的挑衅,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脸——因为羞愤而涨红,因为刚才的惊吓而微微喘息——然后,精准地落在了江野随手放在旁边小推车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棕色小玻璃瓶上。
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但贺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顾昭实验室的东西。
“找死?"他掐着江野后颈把人掼到墙上,却在触及我涣散的瞳孔时变了脸色。
“呃!” 江野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贺凛看都没看他,一把抓起了那个小玻璃瓶,拔开塞子凑到鼻尖一闻,脸色瞬间铁青。“你给他用了?!” 他猛地转向我,眼神里是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茫然地看着那个小瓶子,又看看贺凛震怒的脸和被他按在墙上、龇牙咧嘴却还在笑的江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顾昭实验室的东西?江野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贺凛和江野的身影重叠又分开,耳边嗡嗡作响……所有感觉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我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倒的疼痛没有到来,我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消毒水和冷冽松香气息的怀抱。
“教你多少次了……” 顾昭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和深深的无奈,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开因为眩晕而紧咬的嘴唇。
我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细小的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找哥哥,而不是在外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被贺凛按在墙上的江野,以及他手里那个空了大半的小玻璃瓶,眼神锐利如刀,“……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冰凉的针尖刺破皮肤,微凉的液体迅速注入血管。强烈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吞没了我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四道身影——暴怒的贺凛、被按在墙上却依然眼神灼亮的江野、拿着注射器脸色冰冷的顾昭、以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医务室门口阴影处、双手插袋、银丝眼镜泛着幽光的沈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