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共享耳机、冷笑话与名为“特殊”的结界
自生日那天共享耳机之后,那副黑色耳机线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一条无形的纽带。
课间,沈延会极其自然地将一只耳机塞到正在看书的崔思廷耳朵里,然后播放他新发现的“神曲”——可能是某首旋律古怪的后摇,也可能是一段搞笑的相声选段,甚至可能是他自个儿录的、模仿各科老师口吻的“抽象诗朗诵”。
崔思廷通常不会拒绝。他可能只是从书本里抬起眼,淡淡地瞥一下沈延,然后便任由那声音涌入耳膜。有时听到沈延自创的“诗”,他会忍不住极轻地笑一下,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这时沈延就会像中了头彩,兴奋地追问:“笑了吧?刚才绝对笑了!我这艺术造诣是不是又精进了?”
“是噪音污染等级又提升了。”崔思廷会面无表情地回应,却不会摘下耳机。
他们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享模式。一副耳机,两人各执一边,中间连着那根细细的线,在喧闹的课间,隔出一小片只属于他们的、流淌着抽象电波的空间。
这天物理课,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电磁学综合题,涉及多个公式推导。沈延听着听着,眼神开始放空,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崔思廷注意到了,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他飞快地在草稿纸角落写下关键公式的变形,轻轻推到沈延那边。
沈延回神,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在公式下面画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小人。
崔思廷嘴角弯了一下,迅速将草稿纸收回。
前排的女同学偶然回头,恰好捕捉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和了然的微笑。沈延冲她眨眨眼,用口型说:“独家辅导,概不外传。”
女同学笑着转回去了。
沈延凑近崔思廷,用气声得意地说:“看见没?大家都觉得我们关系铁。”
崔思廷往旁边挪了一厘米:“是你太吵,影响我听课。”
“口是心非。”沈延哼了一声,却心满意足地坐直了。
放学后的图书馆成了他们新的“据点”。不再是沈延单纯地睡觉,崔思廷单纯地学习。更多的时候,是两人并排坐着,各自面前摊开着书本或试卷,但桌下的世界,却共享着同一段旋律。
沈延偶尔会从题海中抬起头,戳戳崔思廷的手臂,指着窗外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老崔,快看!那像不像班主任发怒时炸开的刘海?”
崔思廷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认真端详几秒,然后点头:“像。但角度差了三度,爆炸力度不够。”
沈延就会伏在桌上,压抑着笑得肩膀耸动。
有时,崔思廷也会主动开口。比如,在沈延对着一道数学题眉头紧锁时,他会突然说:“知道为什么平行线不能相交吗?”
沈延茫然抬头:“为啥?”
“因为它们被告知,相交就会被老师画叉。”崔思廷一本正经。
沈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冷笑话,顿时笑得趴在了桌上,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眼神。他一边捂嘴一边用气音说:“崔思廷!你被什么附体了?!不过……我喜欢!再来一个!”
崔思廷却不再理他,低头继续做题,只是耳根微微泛红。这种突如其来的、只对沈延开放的“抽象”和“冷幽默”,成了他们之间最新的秘密游戏。
周五的篮球赛,沈延作为班级主力上场。他打球风格和他的人一样,骚包又耀眼,各种花式过人,引得场边尖叫不断。一次激烈的对抗后,他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渗出血丝。
队友和几个同学立刻围了上去。沈延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崔思廷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一声不吭地在沈延面前蹲下,动作熟练地帮他清理伤口。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谁都知道崔思廷高冷,几乎不参与班级集体活动,更别提这种“贴心服务”。
沈延也愣住了,看着崔思廷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忘了喊疼。
崔思廷的动作很轻,很仔细,消毒,贴上创可贴,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把剩下的药品塞到沈延手里,语气依旧平淡:“下次摔跤,记得选个干净点的地面。”
说完,转身就走回了场边,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物理实验。
沈延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膝盖上贴得工工整整的创可贴,突然咧嘴笑了,朝着崔思廷的背影大喊:“老崔!谢了!回头请你喝奶茶!加双倍珍珠!”
崔思廷背对着他,抬手挥了挥,算是回应。
场边的同学们发出善意的起哄声。有人拍拍沈延的肩膀:“可以啊延哥,能把冰山学长融化到这地步!”
沈延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涨。他知道,崔思廷的温柔,就像藏在厚重冰层下的暖流,不显山露水,却真实存在。而他有幸,是那个能窥见一丝痕迹的人。
他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结界。在这个结界里,崔思廷可以卸下高冷的面具,展露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带着点笨拙的抽象和温柔;而沈延,可以放心地释放他所有的天马行空和依赖,因为他知道,总有一个人会在他身边,或许不会说太多,却总会接住他。
这种特殊,不言而喻,却坚不可摧。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像窗外那棵梧桐树,落叶复又新绿,循环往复,直至遥远的未来。
他们还不知道,有些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往往脆弱得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选择,就能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