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言、直男发言与无声的维护
沈延广阔的朋友圈就像一个小型社会，自然不乏各种声音。除了像林薇这样敏锐又善意的，也有周明这样神经大条、说话不过脑子的，甚至，还有一些不那么友善的目光。
周三午休，沈延被几个球友拉去操场打野球，教室里剩下的人不多。崔思廷照例在座位上安静地做题。前排的林薇和她的同桌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这时，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聊天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传了过来。带头的是隔壁班的李浩，因为沈延在篮球场上抢过他几次风头，一直有点不对付。他今天似乎是来找人，正好碰见沈延不在。
“诶，你们说沈延跟那个崔思廷，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李浩的声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调侃，“走哪儿都黏一块儿，沈延那小子，对女朋友都没这么上心吧？”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男生附和地笑了两声：“谁知道呢，可能学霸之间有什么我们不懂的交流方式？” 这话听起来像是打圆场，但语气里的暧昧意味不言而喻。
“交流需要天天凑那么近说悄悄话？需要打球摔一跤立马往人家那儿看？”李浩嗤笑一声，“我看啊，就是……”
他话没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恶意已经很明显了。
崔思廷握着笔的手指顿住了，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似乎低了几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那边，只是沉默地听着。
林薇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说什么。
“喂！李浩你他妈瞎哔哔什么呢！” 一个洪亮的声音炸开，是刚从厕所回来的周明。他显然听到了后半截，眉头拧成了疙瘩，大步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李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沈延跟老崔那是过命的交情！懂不懂？一起扛过枪（指考试）那种！你少在那儿放屁！”
周明是个标准的直男，心思简单，讲义气，最看不惯这种背后阴恻恻的议论。他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李浩在诋毁他兄弟的友谊。
李浩被周明吼得一怔，脸上有点挂不住，但碍于周明的块头，没敢硬刚，嘟囔了一句：“开个玩笑不行啊？至于吗？” 说完，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周明还在那儿气哼哼的：“什么玩意儿！就会背后嚼舌根！” 他转头看向崔思廷，嗓门依旧很大，“老崔，你别听他们瞎说！沈延那小子就是仗义，对朋友都好！他对你不也一样吗？”
他这话本意是维护，但听在有心人（比如林薇）耳里，却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而且，他那句“对朋友都好”，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崔思廷。原来，沈延对自己的那些特殊，在周明看来，和对其他朋友并无不同？这个认知让崔思廷心底泛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不适。
“嗯。”崔思廷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开始演算，仿佛刚才的插曲与他无关。
周明见他不介意，也就放下心来，嘟囔着“沈延这臭小子人缘太好也是麻烦”，回自己座位去了。
林薇看着崔思廷平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周明那粗线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恶意，直白的反驳反而显得无力；而有些维护，因为不懂，反而可能造成无意间的伤害。
下午物理课，课堂小测。沈延和崔思廷自然是第一批做完交卷的。沈延交完卷回来，习惯性地想凑过去看崔思廷在写什么（通常是更高阶的内容），却被崔思廷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挡开了。
“干嘛？有新题？”沈延没察觉异常，还想往前凑。
“没有。”崔思廷合上正在看的竞赛书，换成了下一节课的课本，语气比平时更淡。
沈延愣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崔思廷今天似乎……格外冷淡？他挠挠头，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到这尊冰山了。
放学时，沈延照例等崔思廷一起走。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沈延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今天打球时的趣事。
“诶，老崔，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太对劲啊？”沈延终于忍不住，侧头问道，“是不是周明那傻大个又吵到你了？我回头说他！”
“没有。”崔思廷目视前方。
“那是物理题太难？”沈延猜测。
“不是。”
“那……”
“李浩今天来我们班了。”崔思廷突然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沈延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当然知道李浩是谁，也知道那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妈的！那孙子说什么了？”沈延眉头紧锁，语气带上了火气，“是不是又嘴贱了？我找他去！”他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崔思廷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说什么，不重要。”
沈延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老崔，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沈延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急切，“那些人就是闲的！我跟谁好，关他们屁事！”
“嗯。”崔思廷松开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走，“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他们是胡说八道？还是我知道你对我……只是“好”？
崔思廷没有深想，也不允许自己深想。他将那些流言蜚语和周明无意的话，都归类为需要屏蔽的“环境噪音”。维持现状，保持距离，是应对这一切最理性、最省力的方式。
沈延看着他又恢复成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憋得慌。他快走几步，与崔思廷并肩，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试图打破这种沉闷：“喂，别理那些傻逼！周末！说好了去图书馆！不准放鸽子！”
崔思廷被他撞得晃了一下，没说话。
沈延当他默认了，心情稍微好了点，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周末的安排，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刚才那片刻的阴霾。
而崔思廷，在沈延看不到的角度，轻轻蜷缩了一下刚才被拉住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延皮肤的温度，和对方因为激动而略微急促的脉搏。
这温度，与李浩话语里的冰冷，周明维护时的直白，以及林薇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复杂的图景。
他开始隐约意识到，沈延带来的，不仅仅是喧嚣和麻烦，还有一种更复杂的、他尚未准备好去面对和定义的东西。这东西，像迷雾一样，悄然弥漫在他原本清晰、有序的世界边缘。
而沈延，则在心里把李浩骂了八百遍，同时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加注意……注意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别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影响到他和老崔之间……呃……纯洁的兄弟情谊？
对，就是这样。他用力点头，再次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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