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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的交握像一道暖流，缓慢而坚定地融化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道薄冰。离开书屋时，伦敦的夜雾更浓了，但沈延却觉得眼前的世界前所未有地清晰明亮。他依旧牵着崔思廷的手，这次不再是短暂的试探，而是自然的、持续的连接。崔思廷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动，然后轻轻回握了一下。
“去我那里吧，”崔思廷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沈延许久未曾听闻的、近乎温柔的肯定，“外面冷。”
沈延的心猛地一跳，随即被巨大的、酸涩的甜蜜填满。他用力点头，像个终于得到许可靠近热源的小动物，亦步亦趋地跟着崔思廷，走向他位于附近公寓楼的住处。
崔思廷的公寓和沈延记忆中他一丝不苟的性格很像，整洁，简约，甚至有些空旷，大量的留白像是主人内心世界的某种投射。但窗台上几盆顽强生长的绿植，和书架上略显凌乱抽出的几本书，又透露出些许生活气息，或者说，是重新开始生活的迹象。
“地方小，”崔思廷松开手，弯腰打开暖气，动作间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局促，“你自己随意。”
沈延站在客厅中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属于崔思廷的私密空间。暖气的嗡鸣声渐渐响起，驱散着室内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最后一点隔阂。他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抽象”劲儿，在确认了安全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指着客厅一面空白的墙，语气认真得像在探讨一个哲学命题：“老崔，你看这块空白，像不像我们刚刚格式化掉的过去？现在系统重装了，是不是得画点新东西上去？”
崔思廷正从厨房拿出两杯水，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沈延，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是纵容的笑意。他配合地看着那面墙，沉吟片刻，点点头：“嗯。那你打算画什么？抽象派……宣言？”
沈延没想到他会接茬，而且接得如此自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他凑近几步，手舞足蹈地开始比划：“对！就画一个……扭曲的时钟，表盘是融化的，指针指向我们刚才在长椅上的时间！背景要用伦敦雾的颜色，但是得掺点热可可的金黄！”
他说得颠三倒四，意象破碎，但崔思廷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沈延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上，眼神柔软。他没有评价这构想是否可行，只是轻轻将水杯递过去，语气平稳：“先喝水。抽象派大师也需要补充能量。”
沈延接过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液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他被崔思廷这份无声的、全然的接纳鼓舞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夜渐深。洗漱过后，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张力又悄然回归。沈延穿着崔思廷略显宽大的旧T恤，躺在客房的床上（崔思廷本能地将他引向了客房），却毫无睡意。他听着隔壁房间隐约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终于，他忍不住，赤着脚，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崔思廷的卧室门口。门没关严，泄出一线暖黄的光。他轻轻推开。
崔思廷正靠在床头看书，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安静的侧影，睫毛垂下的阴影显得格外温顺。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沈延，似乎并不意外。
“睡不着？”他放下书，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沈延蹭过去，在床边站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自暴自弃般小声嘟囔：“床好像有点冷。”
这话幼稚得近乎撒娇，连沈延自己说完都有些耳热。但崔思廷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掀开了被子一角，无声地邀请。
沈延立刻钻了进去，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他刚才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冷静）。床铺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微微下陷，属于崔思廷的干净清冽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崔思廷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他侧过身，面对着沈延，两人在朦胧的光线里静静对视。呼吸交错，近在咫尺。
“睡吧。”崔思廷低声说，然后，他微微倾身，一个轻柔如羽翼的吻，落在了沈延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纯粹的、不带情欲的晚安吻，却比任何热烈的亲吻都更让沈延心悸。那一点点温软的触感，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不安、等待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决堤的口子。
在崔思廷的唇即将离开的瞬间，沈延忽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有些莽撞地、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力道，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是湿的，咸的，带着沈延压抑不住的哽咽和颤抖。它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笨拙的索取和控诉。控诉他之前的冷漠，控诉那些分离的日夜，也索取此刻真实的存在。
崔思廷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软化下来。他没有推开沈延，甚至在他近乎凶狠的啃咬中，极其轻微地回应了一下，舌尖安抚地舔过他湿润的唇角，然后便任由他发泄般地亲吻着，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良久，沈延才气喘吁吁地松开，眼眶通红，像只委屈的兔子。他看着崔思廷，嘴唇微肿，眼神里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慌乱和更多的执拗。
崔思廷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渗出的湿意，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没有责怪沈延的突然，也没有追问那委屈的由来，只是低声叹道，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包容，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失笑：
“好了……睡吧。”
他重新躺好，然后伸出胳膊，将依旧微微发抖的沈延自然地揽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
沈延僵硬的身体在接触到那温暖可靠的胸膛时，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崔思廷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像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回归港湾。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在这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消融。
他闭上眼睛，听着耳畔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窗外，伦敦的夜晚依旧宁静，雾气或许还未散尽。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两个曾经迷失的灵魂终于重新找到了彼此的频率。他们之间破碎的镜子正在被笨拙地拼凑，迷失的航船也望见了彼岸的灯塔。
一切都在重逢那刻，朝向光明。
崔思廷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平稳的呼吸，低头看了看沈延熟睡后依旧微微蹙着的眉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收紧了手臂，也闭上了眼睛。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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