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川进手术室时，走廊里的挂钟刚指向八点半。苏晓星把保温袋放在护士站旁边的桌子上，搬了把椅子坐在离手术室不远的地方，目光时不时飘向那扇紧闭的门——红灯亮起的瞬间，像是在她心里系了根弦，随着时间推移，越绷越紧。
张昊忙完手头的活，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喝点暖暖身子，这手术没那么快结束。急性主动脉夹层，光剥离内膜、置换人工血管就够耗时间的，陆哥又是出了名的‘慢工出细活’，不把风险降到最低绝不会下手术台。”
苏晓星接过热可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却依旧悬着：“他从下午就没吃东西，会不会撑不住？”
“放心，他兜里肯定揣着巧克力。”张昊笑着说，“以前做手术到半夜，他就靠这个扛着。不过你带来的粥刚好，等他出来喝口热的，比什么都强。”
苏晓星点点头，低头抿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暖流滑进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担忧。她看着护士站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护士们，突然站起身：“张医生，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总坐着等，有点不踏实。”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护士站的文件柜：“正好，下午收的几个病人的病历还没整理归档，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帮忙按床位号排好，再把检查报告钉在对应的病历本里。不过有点枯燥，你要是嫌麻烦……”
“不麻烦！”苏晓星立刻打断他，“我来吧，总比坐着等强。”
她走到护士站，跟值班护士打了招呼，接过一摞厚厚的病历本。护士笑着道谢：“太感谢你了苏小姐，今天太忙了，这些病历堆在这儿还没来得及理。床位号在病历本封面右上角，检查报告按时间顺序钉在最后就行。”
“好，我记住了。”苏晓星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本病历。封面是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市一院的logo，右上角用钢笔写着“3床”。她把里面的检查报告抽出来，按CT、心电图、血常规的顺序排好，再用订书机轻轻钉在病历本最后一页——动作轻柔又认真，像是在处理自己最珍贵的设计稿。
时间在一页页翻动的病历中悄然流逝。走廊里的脚步声时有时无，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苏晓星却渐渐静下心来。她一边整理病历，一边偶尔抬头看看手术室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手术顺利。遇到看不懂的医学术语，她会小声问旁边的护士，护士们也耐心地给她解释，偶尔还会跟她聊几句陆沉川的事。
“苏小姐，你不知道，陆医生对我们护士特别好。上次我值夜班发烧，他看到了，直接给我放了半天假，还帮我代了两台手术的术前查房。”
“对啊对啊，陆医生虽然话少，但特别细心。上次有个病人家属情绪激动，差点推到我，是陆医生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还跟家属耐心解释了半天。”
苏晓星听着护士们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认识的陆沉川，是冷漠的、寡言的，却也是温柔的、细心的——他的好，像冰川下的暖流，不轻易显露，却足够温暖。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苏晓星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看着桌上整理好的病历本，心里满是成就感。她伸了个懒腰，刚要坐下，就看到护士站的电话响了，值班护士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好，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了？”苏晓星连忙问。
“ICU那边人手不够，叫我们过去帮忙测生命体征。”护士拿起血压计和体温计，“这些病历……”
“你们快去，病历我来收尾！”苏晓星立刻说，“剩下的几本我已经排好序了，就差钉检查报告，很快就能弄完。”
护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太谢谢你了苏小姐，我们尽快回来。”
护士们走后，护士站里只剩下苏晓星一个人。她拿起最后几本病历，加快了速度。指尖划过纸张，偶尔会碰到病历本里夹着的病人照片——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年轻的姑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健康的渴望。苏晓星突然明白，陆沉川为什么对手术如此执着，为什么愿意熬通宵、饿肚子也要把手术做到最好——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别人的生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十二点整，最后一本病历终于整理完毕。苏晓星把它们按床位号整齐地放进文件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心里松了口气。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城市的灯光像星星一样散落，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只是她的心里，多了几分安心。
张昊走过来，看着整理好的病历，忍不住称赞：“苏小姐，你也太能干了！比我们科室的实习生整理得还整齐。”
苏晓星笑了笑：“就是按要求做的，没什么。陆医生……还没出来吗？”
“快了，刚才麻醉师出来说，手术快收尾了。”张昊看了看表，“你等了快三小时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喝口粥垫垫？”
“不了，等他出来一起喝。”苏晓星摇摇头，走到保温袋旁边，摸了摸里面的粥，还好，依旧温热。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了。苏晓星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没过多久，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们陆续走出来，陆沉川走在最后面。他摘下口罩，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一棵不折的青松。
“陆医生！”苏晓星快步走过去，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纸巾。
陆沉川看到她，原本紧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还在？这么晚了，怎么不先回去？”
“我等你啊。”苏晓星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我给你带了粥，还热着，快回办公室喝点吧。”
陆沉川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她往办公室走。张昊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冰山，怕是彻底要被这小太阳融化了。
办公室里，苏晓星把粥倒出来，递到陆沉川面前：“快喝吧，蔬菜瘦肉粥，养胃。”
陆沉川接过粥碗，看着里面温热的粥，又抬头看向苏晓星。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嘴角还有一丝整理病历时沾上的墨水——却一点都不狼狈，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谢谢你，晓星。”陆沉川轻声说，“不仅等我，还帮护士整理病历。”
“举手之劳而已。”苏晓星笑着说，“快喝吧，粥要凉了。”
陆沉川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手术带来的疲惫和寒意。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晓星，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速写本，指尖轻轻在纸上划过，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也落在他的粥碗里。这一刻，没有手术的紧张，没有工作的忙碌，只有一碗热粥，一个心上人，岁月静好，温暖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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