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沈清辞独坐书房。案头《礼记》摊开在“曲礼”篇,纸页泛黄,墨香缭绕。她从袖中取出那封匿名信,指尖摩挲信封边缘,目光沉静。
拆信时,笔尖微微一颤,墨迹洇开了“文妻误侯门”几个字。信中写着王氏与兵部侍郎私通之事,言语阴冷,警告她“谨言慎行”。沈清辞面色微变,却未显惊惶,只是将信收入袖中夹层,眼神渐深。
提笔在《侯门记事》续写:“危局初现,祸水东引需巧思。”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阿珠端着茶盏进来,轻声道:“夫人,学堂那边该去了。”
沈清辞合上书卷,起身理了理衣襟,道:“走吧。”
学堂设在侯府西侧,原是萧景明年少习武之所,如今改作课业之地。她步入堂中时,十余名少年三三两散坐,或低声交谈,或倚柱观望。
最年长的萧景辉见她进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倚柱而立,不动声色地向几个学生使了个眼色。
一名学生甲站起身,故作恭敬道:“请先生解‘学而时习之’。”
沈清辞看他一眼,语气温和:“你可曾读过《论语》?”
学生甲哼了一声:“自然读过,只是想听先生讲解。”
她不语,提笔在竹简上写下整篇《学而篇》,笔力遒劲,字迹清秀。写罢,指着“温故而知新”一句,缓缓道:“此句常被误解为温习旧学便能得新知,实则不然。”
众学子错愕,皆凝神细听。
“‘温’非温存之意,而是融通之法。”她抬眼扫过众人,“譬如你们习武,若只练旧招,不知变通,如何进步?”
话音未落,学生乙忽然插话:“女子当守闺阁,怎敢为人师?”
堂中一阵窃笑,气氛骤然紧绷。
沈清辞放下竹简,环视众人,神色不变:“昔卫夫人教书育人,班昭续写《汉书》,皆为女子,何以她们能,我不能?”
萧景辉冷笑一声:“空谈典故何足道哉!敢问先生可会骑射?”
沈清辞不怒反笑:“我虽不擅弓马,然《礼记》有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诸位若真欲比试,不妨当场一试。”
说罢,命人取来纸笔,提笔疾书:“金鞍玉勒寻芳客,且听书声辨真才。”
墨香四溢间,字字铿锵。她掷笔回身,目光灼灼:“诗赋亦可论英雄。”
堂中鸦雀无声。
片刻后,最年幼的萧允承起身,声音清亮:“先生此诗……可否详解?”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俯身指点他面前竹简:“你看这句,‘金鞍玉勒’暗喻权贵子弟,‘寻芳客’指那些贪图享乐之人。‘且听书声’则是劝勉勤学……”
正说着,忽闻窗外蝉鸣入耳,却又似有人影晃动。
她装作未觉,继续授课,眼角余光却已留意到窗外树后藏着的身影。
下课后,学生们陆续离开。沈清辞整理书卷,一边收拾,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窗外望去。
果然,方才那人影一闪而逝。
她心下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对阿珠道:“今日讲得太久,有些乏了,去园中走走。”
阿珠应声跟随,主仆二人缓步穿过回廊,转入后园。
沈清辞假意折返书房,实则绕行至假山之后,果然见一人影闪躲其间。她屏息贴墙,听得低语声传来。
“……三日后,按计划行事。”
她心头一震,悄悄靠近几步,只见那人身穿侯府婢女服饰,正与一名蒙面男子低声交谈。
“王侧妃交代,不可打草惊蛇。”
沈清辞心中一凛,果然是王氏。
正欲再听,远处传来脚步声。侍卫巡查将至,那二人慌忙散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沈清辞没有追击,反而退回原路,神色如常地往回走。
刚转出回廊,便见萧景明负手而立,神情淡漠。
她脚步一顿,与其对视。
他缓缓开口:“你倒是沉得住气。”
沈清辞微微一笑:“世子这话,妾身听不懂。”
萧景明目光幽深,语气却平静:“你若真不懂,便不会跟踪他们。”
她不答,只静静望着他。
半晌,他轻叹一声:“王氏不安分,我知道。”
沈清辞心头一震,面上却仍从容:“世子既然知道,为何放任不管?”
“我在等。”他淡淡道,“等她自己露出马脚。”
沈清辞沉默片刻,轻声道:“那妾身便助世子,让她尽快现出原形。”
萧景明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倒是有胆识。”
她垂眸:“不过是守好本分罢了。”
他点头:“那便继续你的课业吧,我会安排人暗中留意。”
沈清辞拱手:“多谢世子信任。”
他转身离去,步伐稳健,背影挺拔。
沈清辞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心头却翻涌不止。
王氏果然没安好心,但她低估了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袖中那封密信,眼中光芒渐盛。
夜幕渐临,风起林梢。
沈清辞回到书房,执笔写下第三篇《侯门记事》:“学堂立威,密信藏锋。棋局已开,胜负未定。”
墨迹未干,烛火摇曳间,映得纸面泛金。
她放下笔,望向窗外,夜色深沉。
这一局,她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