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苦涩的气味在破屋里弥散，混着角落里“狗爷”有气无力的哀嚎和絮叨，形成一种古怪又压抑的氛围。
云奕慢慢喝光了碗里发黑的药汁，感受着那点微薄的元气在干涸的经脉里艰难流转，带来的暖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杯水车薪。
钱袋里那点城主府的赏钱，买完最低限度的食物和劣质草药后，已然缩水大半。坐吃山空，撑不了几天。
而“喂食”封印的消耗，更是远超他的预估。每一次尝试，都几乎要抽空他本就可怜的元气和精神力，事后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恢复。没有资源补充，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财源，或者……获取修炼资源的途径。
他看了一眼还在草堆里翻滚、试图用撒泼换取第二次“喂食”的“狗爷”，声音平静：“想再来一次？”
“狗爷”瞬间停止翻滚，骨碌一下爬起来，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哪还有半点刚才要死要活的样子。
“那就别嚎了。出去找机会。”
“找！这就找！爷就算把地皮掀过来也给你找出能换钱换草的玩意儿！”“狗爷”立刻来了精神，窜到门口，急不可耐地用爪子挠着木门。
再次来到城西坊市，气氛似乎比前两日更紧绷了些。巡卫的数量明显增多，穿着御兽宗服饰的弟子也时有出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关于凶案的流言版本越发离奇，甚至开始有“专吸契约兽精气”的说法传出，弄得不少带着契约兽的人都心惶惶然。
云奕依旧在那些布告栏前徘徊，但目光不再局限于那些零散任务。他更留意的是那些收购信息——收购特定药材、稀有矿石、甚至不明用途的古怪材料。
“狗爷”则充分发挥了它那被云奕“开发”过的鼻子，虽然依旧骂骂咧咧，抱怨着“低级”、“掉价”，但还是努力分辨着空气中各种杂乱的气味，试图找到些“值钱”的味道。
“东边，第三个摊子，那卖劣质皮子的老头身上有股淡淡的‘铁腥草’味儿，刚沾上不久，这附近肯定有……不过那草垃圾得很，值不了几个钱。”
“呸！西边那堆垃圾里混了块‘沉水木’，还没爷的爪子大，塞牙缝都不够！”
“哎哟喂！南边那饭馆后厨在炖肉！好像是黑纹獾？妈的暴殄天物，炖老了都……”
它絮絮叨叨，大部分信息都无用。云奕耐心地听着，过滤着可能有用的线索。
突然，“狗爷”的聒噪停了下来，鼻子使劲抽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嗯？这味儿……”
“怎么？”云奕意念询问。
“……怪怪的……”“狗爷”的语气少有的带上了一丝不确定，“有点香……又有点臭……还掺着一股……陈年老霉的味儿……从那边巷子深处飘出来的……很淡。”
它指示的方向，是坊市边缘一条更加偏僻、甚至有些肮脏的死胡同，里面堆满了废弃的箩筐、破损的瓦罐，平时根本无人问津。
云奕目光微凝。能让这嘴臭的家伙觉得“怪”的，或许值得一看。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那条巷子走去。
巷子尽头，果然堆满了废弃物，一个穿着破烂、头发灰白、浑身散发着酸馊气的老头正靠墙坐着打盹，身前随意铺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上面零零散碎地摆着几块不起眼的石头、几根枯树枝、几个生锈的金属零件，看起来就像是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破烂。
根本没有顾客会光顾这里。
然而，“狗爷”的声音却在云奕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对！就是这老头身上的味儿！香臭香臭的！还有那堆破烂里……左边，那块黑不溜秋、像个干瘪果核的玩意儿！对！就它！味儿最冲！”
云奕顺着它的指示看去，只见那堆“垃圾”里，确实有一块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黝黑、表面布满褶皱如同陈年干果的东西，毫不起眼。
他走上前，蹲下身，假装翻看那些生锈的零件，目光却扫过其他物品，最后才状似随意地拿起那块黑色“果核”，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感。
“老丈，这个怎么卖？”云奕声音平淡。
打盹的老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一堆破烂，看着给几个铜子儿就拿走吧。”
云奕心中了然，这老头恐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混在一起碰运气。他正打算掏出铜币。
“等等！”
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云奕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也走进了巷子，目光正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黑色“果核”，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势在必得。
“这位小友，你手中之物，我家主人正巧在收集类似顽石把玩，可否割爱？我出十枚银币！”管家笑着开口，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十枚银币，对这堆“垃圾”来说，简直是天价。
打盹的老头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云奕的心沉了下去。来者不善。这管家明显是识货之人，而且企图用高价强行拿下。
“狗爷”在脑子里破口大骂：“哪来的搅屎棍！先来后到懂不懂！小子！别怂！跟他刚！爷看上的东西谁敢抢！”
云奕握着那黑色“果核”，没有立刻回答。他注意到那管家虽然语气强势，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而且他并未带着护卫，似乎只是偶然路过发现。
这东西，恐怕不简单。
“抱歉，此物我也有些兴趣。”云奕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管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二十枚银币。小友，贪心不足蛇吞象，见好就收吧。”语气里已带上了威胁。
打盹的老头已经快要晕过去了，看着云奕，恨不得替他答应。
云奕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既然阁下主人喜欢，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是在下也对这类奇石颇感兴趣，不知阁下主人收集此物，所为何用？若能解惑，让与阁下也无妨。”
他这话看似退让，实则是在试探这管家到底知道多少。
管家果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掩饰过去，干笑道：“无非是些风雅之事，小友何必多问。三十银币！这是最后价格！”
他越是急于拿下，越是抬高价格，越证明此物非凡。
“狗爷”急得在云奕脑子里跳脚：“不能让！傻子！这绝对是宝贝！爷的鼻子不会错！妈的！跟他抢！钱不够爷以后肉不吃了！”
云奕心念电转。他钱袋里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十几枚银币和几十个铜币，根本出不起更高价。硬抢更不现实。
就在此时，坊市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巡卫在盘查什么。那管家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一眼，显得有些焦躁。
云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这管家，似乎有所顾忌，不想引人注目？
他立刻改变了策略，不再理会那管家，而是转头看向那摆摊的老头，朗声道（声音足以让附近零星几个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听到）：“老丈，您这摊上的东西，可是明码标价？还是价高者得？”
老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那管家脸色却瞬间难看下来。云奕这话，是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如果承认价高者得，那他就得继续跟云奕竞价，动静会越来越大，违背了他不想惹人注意的初衷。如果承认明码标价，那云奕刚才已经问价，他后来插手就是坏了规矩。
无论哪种，对他都不利。
“小子，你……”管家眼神阴鸷地盯向云奕。
云奕却不再看他，只是从钱袋里数出五枚铜币，递给那老头：“老丈，刚才您说‘看着给几个铜子儿’，这五枚铜币，买您这块石头，可够？”
老头看着那五枚铜币，又看看管家铁青的脸色，一时手足无措。
管家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想发作，但坊市那边的喧哗声似乎更近了些。他狠狠瞪了云奕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够了！”
说完，竟不再纠缠，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看热闹的人见没戏看了，也纷纷散去。
老头呆呆地接过五枚铜币，仿佛还在梦里。
云奕面色不变，将那块黑色“果核”握在手心，一股奇特的温润感传来，夹杂着那若有若无的香臭之气。
“狗爷”在脑子里长出一口气，随即又得意起来：“哇哈哈哈！傻眼了吧！跟爷斗！小子干得漂亮！五铜币！这漏捡得爷浑身舒坦！快！给爷看看是什么宝贝！”
云奕没有立刻查看，将东西收起，迅速离开了这条巷子。
他拐进另一条人流较多的街道，混入人群中，又绕了几个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稍微放缓脚步。
手心微微出汗。
刚才看似平静，实则凶险。那管家绝非善类，其背后主人恐怕更不简单。自己算是虎口夺食了。
他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墙角，这才拿出那枚黑色“果核”，仔细打量。
“狗爷”迫不及待地将鼻子凑上去，使劲嗅着，眼睛越来越亮：“没错！就是这味儿！香臭香臭的！里面……里面好像有很强的能量！但被这层黑壳子包住了！妈的，这玩意好像是……‘阴髓苓’？不对，阴髓苓没这么香……难道是‘地藏乳’的结晶体？也不像……”
它又开始颠三倒四地猜测。
云奕却注意到，这“果核”表面的褶皱深处，似乎隐约能看到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天然纹路，玄奥异常。
他尝试着将一丝元气缓缓注入。
嗡！
黑色“果核”猛地一颤，表面那些暗金色纹路瞬间亮起微光，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一丝阴凉气息的奇异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云奕精神一振，连体内元气运转都似乎快了一丝！
绝对是天材地宝！而且是对修炼大有裨益的那种！
其价值，恐怕远超他的想象！别说三十银币，就是三百银币，甚至更多，都未必能买到！
“发了！发了！小子！咱们发了！”“狗爷”兴奋得直蹦，“快！吃了它！或者磨成粉给爷泡水喝！爷感觉吃了这玩意，说不定能崩开一条封印缝儿！”
云奕却迅速将“果核”收起，压制住内心的波动。
怀璧其罪。
这东西现在不能动用。刚才那管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正在暗中寻找他们。一旦动用，能量波动很可能被感知到。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或者找到安全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兴奋得忘乎所以的“狗爷”，冷静地泼冷水：“安静点。想想刚才那个人。你想被抓住抽筋剥皮，把这宝贝挖出去吗？”
“狗爷”的兴奋劲瞬间被浇灭，打了个寒颤，警惕地四下张望，缩了缩脖子：“……妈的……高兴早了……那瘪犊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云奕深吸一口气，将激荡的心绪压下。
机遇与危险并存。
这块不知名的宝贝，或许是改变现状的关键。
但首先，得有能力保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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