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那沙哑粗糙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野蛮和戏谑,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板:“……喂?哪个找死的?”
背景里那有规律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依旧持续,嘶啦——嘶啦——,不紧不慢,磨着人的神经。
沈清歌握着通讯器,指尖冰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代号‘清道夫’。”她报出凯斯刚刚赋予她的临时行动代号,声音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需要处理第三号目标。资料显示目标有较强的物理反制力量,习惯使用暴力。申请协同执行‘说服’流程。”
那边沉默了一下。
只有那令人不适的打磨声还在继续。
几秒后,粗糙的笑声响起,短促而充满恶意:“呵……‘清道夫’?新来的?凯斯老头现在喜欢用这种软绵绵的代号了?”
金属摩擦声停了一下,似乎换了个面继续打磨。
“第三号……我看看……”那边传来沉闷的、像是用粗手指划拉触摸屏的声响,“哦,那条吃拆迁饭起家的疯狗啊?是得敲碎几颗牙才肯听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对待宰牲畜般的轻蔑和跃跃欲试。
“时间,地点。”他问道,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废话。
“一小时后。西郊,‘废铁场’旧仓库区。他今晚会在那里处理一批‘问题车辆’。”沈清歌报出刚从资料里看到的信息。
“知道了。”那边应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声音里的恶意更加浓稠,“喂,新来的。别看走了眼。或者……吓尿了裤子。”
通讯被猛地切断。
只剩下忙音。
沈清歌慢慢放下通讯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空气里还残留着门板爆裂后的粉尘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从通讯器那端蔓延过来的血腥暴戾气息。
她没有停顿,走到衣柜前,拿出那套特殊的黑色驾驶服,快速换上。面料包裹住身体,传来恒定的微热感。戴上手套,拉上半脸面罩。
最后,拿起那副运动墨镜。
戴上。
世界瞬间被数据流覆盖。
“神经连接建立。视觉增强系统启动。动态捕捉辅助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直接传入骨膜。
她拿起桌上的黑色令牌,没有走被破坏的正门,而是根据墨镜视野里的指引,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一面墙。手指在墙面上某处按了一下。
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行的应急通道。里面没有灯,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嵌入式的幽蓝指示灯带。
她步入其中,身后的墙面迅速合拢。
通道向下倾斜,空气里带着更浓的机油和金属冷却液的味道。走了约一分钟,前方出现亮光。
“幽灵”车安静地停泊在一个更小、更隐蔽的出车平台上,车身黑得几乎要融入周围的阴影。车门无声向上扬起。
她坐进驾驶座,令牌插入中控。
低沉的电机嗡鸣响起。
车子滑出平台,驶入一条隐藏在山体内部的隧道,快速远离别墅。
西郊,“废铁场”旧仓库区。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挡,只有零星几点惨淡的光晕漏下来,勉强照亮大片荒废的场地、堆积如山的报废汽车残骸和锈迹斑斑的仓库棚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某种东西腐烂的酸臭气息。
一辆经过改装、底盘极高的黑色越野车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停在一个相对完整的仓库阴影里。车身上沾满泥泞,车窗贴着完全不透光的黑膜。
“幽灵”无声地滑行到距离越野车百米左右的一堆废车山后面,熄火。
沈清歌坐在驾驶座里,运动墨镜的视野穿透黑暗和障碍,清晰地锁定着那个仓库的入口。那里停着两三辆同样看起来不像善类的轿车,两个穿着邋遢工装、体型壮硕的男人靠在车边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耳机里一片寂静。
“屠夫”还没有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仓库里似乎有隐约的争吵声传来,被风声扯得断断续续。
又过了几分钟。
一辆破旧不堪、引擎声嘶哑得像得了肺痨的皮卡,晃晃悠悠地从另一个方向驶入废铁场,车头灯一只亮一只暗。它毫无顾忌地碾过地上的碎铁片和油污,径直朝着那仓库门口开去。
靠在车边抽烟的两个壮汉立刻警惕地站直身体,扔掉了烟蒂,手摸向身后。
破皮卡在距离仓库门口十几米的地方吱呀一声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高大得近乎夸张的身影钻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条沾满油污和不明暗红色污渍的背心,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新旧伤疤的胳膊和肩膀。下身是破烂的工装裤,踩着一双几乎开胶的劳保靴。脸上带着一个遮住了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罩,但露出的额角和眉骨位置,有一道极其狰狞的、扭曲的陈旧刀疤。
正是之前在滨海公路上,驾驶重型越野车给予目标最后一击的那个刀疤脸!
他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管钳,像拎着一根稻草般随意。
“喂!干什么的?!”仓库门口的一个壮汉厉声喝道,手已经从身后抽出了一根金属棍棒。
刀疤脸——屠夫——像是没听到,晃着膀子,不紧不慢地朝仓库门口走去,手里的管钳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站住!听见没有!”另一个壮汉也抽出了武器,是两节短棍。
屠夫依旧往前走,距离迅速缩短到五米。
“妈的!”先开口的壮汉骂了一句,抡起金属棍就冲了上来,朝着屠夫的脑袋狠狠砸下!
动作狠辣,带着风声。
屠夫甚至没有加快脚步。
就在棍子即将砸中他头部的瞬间,他那只空着的手快如闪电般向上探出!
啪!
一声闷响!
粗壮的金属棍竟被他徒手稳稳抓住!纹丝不动!
那壮汉脸色剧变,用力回抽,棍子却像焊在了对方手里一样!
屠夫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壮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握棍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
屠夫抬脚,穿着劳保靴的大脚狠狠踹在对方腹部!
壮汉将近两百斤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轿车上,挡风玻璃瞬间爆裂成蛛网状,人软软滑落在地,没了声息。
另一个拿着短棍的壮汉被这恐怖的力量和凶残吓得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屠夫看都没看被他踹飞的人,拖着管钳,继续走向仓库大门。
剩下的那个壮汉喉结滚动,尖叫一声,不是进攻,而是转身就想往仓库里跑!
屠夫手臂猛地一甩!
那根从他手里夺来的金属棍化作一道黑影,呼啸着飞出!
噗嗤!
金属棍精准地捅穿了那壮汉的大腿,带着一蓬血花,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惨叫声划破夜空!
仓库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惊怒的叫骂声从里面传来。
屠夫终于走到了仓库大门口。他抬起那只沾着血和油污的劳保靴,猛地踹在厚重的铁皮门上!
轰!!!
整扇门连同门框都在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又踹了一脚!
哐当!门锁崩飞,大门猛地向内弹开!
仓库里的景象暴露出来:灯光昏暗,堆放着各种废旧零件和几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豪车。七八个手持砍刀、铁棍的男人正惊疑不定地围拢过来。中间是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的男人,正是目标三号!他手里攥着一把钞票,脸上还带着怒气,此刻已转为惊骇。
屠夫拖着管钳,迈步走了进去。
沉重的靴子踩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死神的倒计时。
他歪了歪头,脖颈发出咔吧的脆响。露在面罩外的眼睛扫过面前这群如临大敌的打手,最后落在目标三号那张惨白的脸上。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被面罩遮挡了一半的、极其狰狞恐怖的笑容。
粗糙沙哑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残忍:
“谁先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