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放下包，巡视了一圈客厅，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欣慰。她甚至弯腰检查了一下墙角那个整理箱——杰瑞早已把底部破洞的方向转了回去，看起来并无异样（虽然仔细看能发现齿痕，但女主人没细看）。屋檐下的坑洞也被黄昏的光影模糊了轮廓。

“真是难得，”她揉了揉汤姆的脑袋，“看来关禁闭还是有用的，是不是，汤姆？”

汤姆蹭着她的手心，发出虚伪的、甜腻的呼噜声，心里却想着：才不是禁闭有用，是挖洞太累了！

为了奖励（她所以为的）良好表现，女主人晚上特意给汤姆的猫粮里加了一勺鱼肉松，也给杰瑞的碟子里放了一小块更甜的哈密瓜。

食物的香气再次点燃了细微的火花。

汤姆吃着美味的鱼肉松，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块水润的哈密瓜。杰瑞啃着清甜的瓜，小眼睛也警惕地注意着汤姆的动向。

但身体的疲惫感依然存在。那种“很想抢，但懒得动”的矛盾情绪笼罩着双方。

汤姆吃完自己的，舔干净嘴巴，慢吞吞地踱到离杰瑞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开始认真地舔毛清洗——尤其是清理身上干涸的泥土，这可是个大工程。

杰瑞也加快速度啃完瓜，抱起剩下的瓜皮，迅速溜回洞口，但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就坐在洞口边缘，看着汤姆清理。他自己也时不时用小爪子擦擦脸，捋捋胡子。

一种古怪的、互不侵犯的平静再次降临。

夜幕彻底落下。女主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柔和的蓝光闪烁。汤姆趴在沙发另一端的地毯上，把自己舔得湿漉漉的，然后开始昏昏欲睡。杰瑞在洞口整理他带回来的干花瓣，把它们仔细地铺在窝里。

甚至当广告声突然变大时，汤姆惊得抖了一下耳朵，杰瑞也吓得缩了下脖子，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扭开头，仿佛在说“我不是在看你”。

就在这片昏昏欲睡的祥和气氛中…… “咚！” 一声沉闷的、明显的撞击声突然从厨房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汤姆的耳朵瞬间竖得像雷达，猛地抬起头。杰瑞也立刻从洞里探出整个身子，小耳朵警惕地转动。

女主人正沉浸在电视剧里，似乎没听到。

汤姆和杰瑞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疑惑。那不是家里常有的声音。

“咚……沙沙……” 又一声，还伴随着某种东西被拖动的细微摩擦声。

有情况！

汤姆立刻站起身，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向厨房潜行。他的疲惫似乎一瞬间消失了，狩猎本能再次占据上风。

杰瑞犹豫了一下，也跳出洞口，沿着墙根的阴影，飞快地跟在汤姆后面。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似乎一致——查明异常。

厨房门虚掩着。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汤姆用脑袋轻轻顶开一条门缝，一只眼睛谨慎地向里窥视。

杰瑞则从他脚边溜进去，躲进了最近的垃圾桶后面。

厨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们看到——冰箱旁边的储物柜门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个灰黑色的、细长的影子，正试图从柜门底下的一道缝隙里挤进来！那“咚咚”声就是它撞击柜门的声音，“沙沙”声是它在拖动什么东西！

是另一只老鼠？还是……别的什么？

汤姆的瞳孔缩紧了。杰瑞的小眼睛也瞪大了。他们都嗅到了陌生的、入侵者的气味！

那只东西终于挤了进来。借着微光，他们看清了——那是一只体型比杰瑞大不少、皮毛灰暗粗糙、尾巴光秃丑陋的大老鼠！它看起来脏兮兮的，眼神贪婪而警惕，嘴里还叼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干瘪的面包皮。

这是一只真正的外来入侵者！散发着下水道和垃圾堆的气味！

杰瑞感到一阵厌恶和强烈的领地意识。这是他的地盘！哪里来的肮脏家伙！

汤姆更是感到被冒犯。他的家里（虽然包括杰瑞），绝不允许这种一看就带着病菌的家伙闯入！

大老鼠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它放下面包皮，小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厨房，显然在寻找更多食物。它朝着垃圾桶的方向爬来——正好经过杰瑞藏身的地方！

杰瑞吓得屏住呼吸。

就在大老鼠经过垃圾桶的瞬间—— “喵嗷——！！！”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响！汤姆像一道闪电般从门后扑了出来，直取那只大老鼠！这一次，他的动作迅猛无比，带着真正的杀意！

几乎同时，杰瑞也从垃圾桶后跳了出来，并非逃跑，而是对着大老鼠发出尖锐的、充满威胁的“吱吱”尖叫声，仿佛在助威，又像是在宣告：“这是我的地盘！”

那只大老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前后夹击吓破了胆！它丢下面包皮，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叫，转身就想从原路逃回柜子底下！

但汤姆的速度更快！一爪子拍过去，虽然没有拍实，但爪风带掉了大老鼠尾巴尖上的一撮毛！

大老鼠惨叫着，魂飞魄散地挤回缝隙，狼狈逃窜，连那块面包皮都顾不上拿了。

入侵者被瞬间击退！

汤姆追到柜子前，对着缝隙发出胜利的低吼，还用爪子掏了几下，确保对方真的跑了。

杰瑞则跑过去，嫌弃地用爪子踢了踢那块被丢弃的、脏兮兮的面包皮，然后把它推到角落，离自己的食物远远的。

厨房里恢复了安静。

汤姆转过身，看着杰瑞。杰瑞也抬起头，看着汤姆。

目光再次交汇。这一次，里面没有了饥饿时的争夺，也没有了疲惫时的懒散，而是带着一丝刚刚共同御敌后的……认可？

虽然他们彼此仍然是对手，但在面对真正的外来威胁时，他们下意识地站到了同一战线。

汤姆喉咙里的咕噜声不再是威胁，而更像是一种平静的喘息。杰瑞的吱吱声也不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放松的嘀咕。

女主人终于被厨房的动静吸引，走了过来打开灯：“怎么了汤姆？又发现虫子了？”她看到垃圾桶有点歪，随手扶正，“别老是大惊小怪的。”

她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那块不属于她家的面包皮，也没发现柜子下那道被挤开一点的缝隙。

她关灯离开后，厨房再次陷入昏暗。

汤姆最后瞥了一眼那个缝隙，确定没有威胁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踱回客厅，继续他被打断的睡眠。

杰瑞也叼起那块脏面包皮，把它扔进了垃圾桶最深处，然后跑回自己的洞口。经过汤姆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溜了过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外患，以最快的速度被联手平息。

它没有让汤姆和杰瑞变成朋友，但却让他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无论他们内部如何争斗，这个家，是他们的“共同”领地。

永恒的追逐依然会是主旋律。但或许，在某个特定的频率上，他们也能奏响短暂的和弦。

夜深了。猫在毯子上安睡。老鼠在洞里安眠。屋子里只剩下宁静。而柜子下的那道缝隙，已经被汤姆用爪子从外面推过来的一个哑铃片（女主人健身用的）悄悄堵住了。

默契，有时并不需要言语。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