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空气里浮动着燥热的气息。若璃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车窗外,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的敲着小铜锣,“卖糖葫芦嘞,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卖扇子的举着五彩斑斓的扇子,“竹扇蒲扇,消暑必备”。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远远地,深褐色的“味芳斋”木质招牌映入眼帘。那块招牌历经岁月的洗礼,“味芳斋”三个烫金大字早已被磨得发亮,却也因此多了几分古朴的韵味
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甜香混着烘烤的焦香便扑鼻而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店门口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的人们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店内,一边小声议论着:“也不知道今儿能不能买到,昨天就没赶上。”“听说他家新出了玫瑰馅儿的山楂酥,也不知道啥味儿。”
云香手脚麻利地掀开湘妃竹帘,裙摆轻轻扫过踏脚板,便快步朝着队伍走去
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到了前头,急忙从袖中掏出苏府特制的鎏金腰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对着店里的伙计说道:“劳驾通融一下,我家小姐专程从府上过来,就为了买些山楂酥。”伙计瞥见腰牌上精致的瑞兽纹,立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应道:“原来是苏府的贵客,快稍等,这就给您拿!”
不多时,伙计便捧着用油纸包好的山楂酥疾步而出,那油纸包鼓鼓囊囊的,酥皮上还沾着几粒饱满的白芝麻,内里殷红的山楂馅若隐若现,隔着油纸都能感受到那份酥脆,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发出“咔嚓”的声响
若璃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点心,轻轻咬上一口,只听“簌簌”几声,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酸甜的山楂馅瞬间在舌尖化开,那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无数回忆。她眯起眼睛,倚着马车里柔软的软垫,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阳光透过雕花车窗,在她的碧水罗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酥皮碎屑不经意间簌簌落在裙摆上,惊飞了停在车辕上打盹的麻雀
云林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抿嘴轻笑,连忙取出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发间微微凌乱的步摇,一边整理,一边打趣道:“小姐吃得这般欢喜,倒像回到六岁那年,偷偷藏点心被发现时的模样,那小嘴啊,塞得满满的。”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朝着苏府驶去。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只剩下山楂酥的香甜,萦绕在车厢里
当马车停在苏府门前气派的石阶,若璃穿过垂花门,若璃一眼就看到苏夫人正坐在葡萄架下,戴着珍珠抹额,专注地翻看着绣绷,手中的银针在绣布上穿梭,绣出一朵朵娇艳的并蒂莲
……
若璃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扬着手中的油纸包,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雀跃:“娘,看,山楂酥!还是您最爱的玫瑰馅儿的!”
苏夫人闻声抬起头,鬓边的珍珠抹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先落在女儿裙角沾着的些许街尘上,眼底瞬间漫上心疼与关切:“这是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弄得这般狼狈?也不知道小心些。”
话还没说完,若璃已经跑到了跟前,将油纸包递到母亲面前,撒娇似的说道:“没事啦,娘,您快尝尝这个!对了,今儿在玉翠楼还瞧上一尊粉晶芙蓉玉石雕的观音像,玉质温透,雕工也细,观音的衣袂飘带跟真的似的,我想着您素来礼佛,已经让掌柜的包好送回府了,摆在您佛堂里正好。”
她抬手晃了晃手腕,那串粉绿碧玺十八子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您看这新得的十八子,粉碧玺嫩得像桃花瓣,绿碧玺清得像溪水里的苔,盘着倒也舒心。”
苏夫人接过点心,目光在十八子上停了停,笑道:“倒是别致,你眼光向来好。”
“不止呢,”若璃往母亲身边凑了凑,语气轻快起来,“还挑了四套头面,样式都挺别致的。一套是白玉蝴蝶的,翅膀上嵌了碎钻,灵动得很;一套粉绿碧玺的牡丹,华贵又不俗;还有蓝宝石的仙鹤和红珊瑚的凤凰,都各有各的妙处。等送到了,拿给您瞧瞧,您给掌掌眼,看看好不好看。”
苏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捏了块山楂酥,金黄的酥皮裹着玛瑙红的馅心,甜香混着果酸扑面而来,不由得被勾起了食欲。“就你心思多,知道往家里搜罗这些。”
她浅尝一口,看着女儿沾了芝麻的唇角,用绣帕轻轻替她擦去,嗔怪道,“就你嘴刁,别处的点心都入不了你的眼。”嘴上这么说,指尖却温柔地抚过若璃发间的白玉步摇,关切地问道:“今日在玉翠楼,没遇到什么烦心事吧?”
若璃笑着摇头,将整包点心塞进她怀里:“哪能呢,您快尝尝这个,这次的糖霜比去年少放了些,酸味更清爽呢!”
一阵穿堂风掠过葡萄叶,将两人的低语声揉碎在满院的糕点甜香里,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
……
不知不觉,斜阳西下,余晖将苏府的演武场染成了一片金红色。苏逸尘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悬寒光闪闪的玄铁短刀,正全神贯注地张弓搭箭
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弓弦被拉成满月状。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百步外的靶子飞去,“噗”地一声,精准地钉入红心。箭矢的震颤余韵未消,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余光瞥见一道碧色身影从回廊转角处闪过。
“哥!”若璃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朝着演武场跑来,碧水青烟罗裳在风中翻飞,发间的白玉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珍珠流苏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跑到石桌旁,她将油纸包轻轻一放,露出里面金黄酥脆的山楂酥,笑着说道:“刚从城东味芳斋买的,特意给你留了几块,就知道你肯定想这口!”
……
苏逸尘收起弓箭,踏着满地的箭羽大步走来。他扯下腰间的汗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指尖还残留着弓弦粗糙的触感。“就知道你惦记着这口。”他笑着说道,话音未落,已经伸手捏起一块山楂酥丢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熟悉的味道让他不禁挑眉,赞叹道:“还是老味道,一点都没变!”
……
若璃倚着演武场的朱漆柱子,目光落在兄长身上,看着他身上未褪的英气,想起了儿时的点点滴滴。她开口问道:“哥,听说圣上又要给你派差事?这次是去哪儿啊?”苏逸尘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望向远处灰蓝色的天际线,仿佛已经看到了西北那片广袤而又充满战火的土地
他伸手摩挲着刀柄上精致的纹路,语气沉稳而坚定地说道:“过些日子便要去西北,和年羹尧一起。这几年,说什么也要解决准葛尔,还边疆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若璃听了,心头猛地一颤。在她的记忆里,兄长一直是那个背着她在府中跑闹,逗她开心的少年,而如今,眼前的兄长身姿挺拔,眼神里透着坚毅与果敢,浑身散发着武将的威严。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兄长的铠甲,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你可别总是逞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苏逸尘爽朗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乱了若璃的头发,惹得她发出一声娇嗔。“放心吧!等我得胜归来,给你带西北最稀罕、最漂亮的宝石,把你的新头面镶得满满的,让京城里的姑娘们都羡慕死你!”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演武场上空,最后一支箭还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即将踏上征程的壮志与豪情
……
“我今日还去玉翠楼选了四套头面呢。”若璃似乎想要打破这略带沉重的气氛,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发间的白玉珠,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其他的看着都普普通通,就那四套勉强能入眼。一套是白玉雕刻的蝴蝶样式,特别清雅;一套是粉绿碧玺的,做成了牡丹的样子,华贵得很;还有套蓝宝石的,透着股冷艳劲儿;最后一套是红珊瑚的,颜色特别鲜艳。”
苏逸尘刚将最后一块山楂酥塞进嘴里,闻言挑了挑眉,玄色劲装的袖口还沾着些尘土。“能入你眼的,定不是凡品。”他笑着说道,在他的印象里,妹妹自小就眼光极高,寻常的金银珠翠根本看不上眼,“那这几套头面,是镶的宝石好看,还是雕刻的花样精巧?”
“都好看!”若璃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的,“那白玉蝴蝶的,翅膀上还嵌了碎钻,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就像真的蝴蝶在飞;粉绿碧玺的牡丹,那颜色搭配得,就跟春日里的花海似的;蓝宝石的仙鹤,翅膀上的碎钻镶嵌得特别有讲究,看着就像羽毛一样;红珊瑚的凤凰,雕刻师傅手艺特别好,那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苏逸尘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抬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我是瞧不出好坏,但我知道我妹妹戴什么都好看。等我从西北回来,便用战场上得来的赏赐,给你寻块更大、更珍贵的宝石,让玉翠楼的掌柜好好给你打一套独一无二的头面,保准艳压群芳!”
若璃望着兄长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心里那点因兄长即将远行而生出的离愁,忽然被这温暖的承诺烘得暖暖的。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可等着了,到时候你要是拿些寻常玩意儿糊弄我,我可不依!”
与苏逸尘说完话,若璃转身对云香吩咐道:“云香,把剩下的山楂酥分成三包。一包送去祖父的书房,祖父整日批注古籍,费神得很,吃些酸甜的点心正好能解解乏;一包送去父亲的外院书房,父亲处理公文也辛苦,这山楂酥最适合不过了;还有一包给二哥送去,他刚从宫里当值回来,肯定也馋这口。”
云香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山楂酥用油纸重新包好,又取来两个素雅的竹篮,将点心仔细地放进去,这才提着竹篮往内院走去。此时的祖父正在槐荫下专注地批注古籍,老花镜滑到了鼻尖,见云香送来点心,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笑道:“是璃丫头回来了?这山楂酥的香味,隔着窗户都闻得清清楚楚,可把我这馋虫勾起来了。”
而父亲在书房里正低头处理公文,手中的毛笔在纸上不停地书写着,听到动静,抬头接过点心,笑着感叹道:“还是这孩子心细,知道我这几日批阅文书累得慌,特意送些酸甜可口的来解解乏。”
二哥苏逸霄刚从宫里当值回来,一身疲惫,看到送来的山楂酥,不由得轻笑一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让他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几分
不多时,云香回到演武场向若璃回话。若璃听着,望着天边渐渐散去的流云,唇角缓缓弯起浅浅的弧度
这一刻,市井街头的热闹喧嚣,家中亲人的关怀牵挂,兄长对未来的壮志豪情,都化作了生活中细碎而又温暖的片段,拼凑成了一幅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温情画卷,在岁月的长河里,闪耀着独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