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听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那玉扳指莹润光滑，是老早时苏老送的珍品
他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带着促狭落在允礼身上，语气里满是刻意的打趣：“说起来，你今日不在王府陪着舒太妃守岁，反倒来这儿凑家宴的热闹，莫不是被母妃催着选嫡福晋，想躲个清净？”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的笑意更浓，连声音都添了几分戏谑：“朕还记得前年，沛国公总爱在朝会上跟朕提他那嫡女孟静娴——说姑娘不仅模样周正，心思还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更是温婉得体。这事儿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宗室里的福晋们闲聊时都念叨，说咱们果郡王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早让孟姑娘一见倾心；连沛国公府那边，都私下盼着这桩婚事能成，好让两家亲上加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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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礼闻言，端着白玉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杯沿的酒液都晃出了细微的涟漪，眼底的温和瞬间添了几分窘迫，心里暗自懊恼：方才真是多嘴，好端端提什么母妃，反倒引火烧身，早该想到皇兄最爱拿他的婚事打趣，这下可真是自找的
他强压着心头的不自在，指尖攥了攥杯柄，刚要开口辩解几句，却瞥见身旁的允禧早已绷不住，嘴角悄悄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眼底满是“看好戏”的光，显然是等着看他如何应付这打趣，半点要帮忙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殿内原本低声闲谈的众人也都停了话头，目光纷纷落在允礼身上——宗亲们带着笑意，嫔妃们掩着唇轻笑，连弘昼都忘了往嘴里送点心，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糕，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过去，满是好奇。席间原本温和的氛围瞬间变了味，添了几分起哄般的热闹，连炭火燃烧的声响都似清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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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礼脸上的笑意顿时显得有些僵硬，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杯沿上来回摩挲，连指腹都蹭得泛了热，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无奈：“皇兄说笑了，臣弟如今实在暂无娶妻的心思。您也知道，嫡福晋关系着王府往后的内务规整，是要日夜相处的人，总得慢慢挑、仔细选，寻个心性相合、能打理好王府的，哪能因流言或是旁人催促就草率定夺？”
胤禛听着，指尖在玉扳指上轻轻一顿，那温润的玉面似乎也没了暖意，眼底的打趣笑意淡了几分，多了些了然的沉敛——他何尝不知允礼对孟静娴无意？
只是这两年“果郡王风姿让孟姑娘一见钟情”的流言，在京城宗室与官员间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沛国公府虽没明着来御前施压，却总借着节庆请安、宗亲宴饮的由头，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孟静娴的才情品性，话里话外都透着盼着皇家认下这桩婚事的意思，倒像是借着流言造势，逼得允礼没了退路，也扰得宫里宫外不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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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指尖捏着杯耳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语气里却带着几分隐晦的暗示，没了方才的打趣：“话是这么说，但流言日日在耳边晃，传得人尽皆知，总不是回事。这流言本就是因你而起，你若能自己寻个妥当法子解决，省得沛国公府总借着由头提，也免得旁人拿这事做文章、议论皇家，自然最好；若是实在棘手，没了周全的办法，朕看孟姑娘品性也还算端庄温婉，让她先做侧福晋，也算是给沛国公府一个交代，堵住外头的话头。”
允礼闻言，心里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杯底轻磕桌面发出一声轻响，身体不自觉微微前倾，姿态多了几分郑重，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保证：“皇兄放心，臣弟明白您的意思，也清楚这流言再传下去不是办法。这流言风语，臣弟定会尽快想办法平息，要么找机会跟沛国公府说清心意，要么寻个由头断了外头的猜测，绝不让它再扰了皇家体面，也不给旁人议论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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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允禧早看得眉梢带笑，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凑趣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十七哥方才这模样，倒像是怕了沛国公府的催婚似的，也难怪京里的姑娘们都惦记——你这般俊朗风姿，又温和有礼，换谁见了能不动心？也怪不得沛国公府紧着盼呢。”
他话音刚落，弘昼就从座位上探过身来，小手扒着桌边，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抢着开口：“要说俊朗，还是瑾母妃秋天穿男装踢蹴鞠时最俊！那天母妃穿一身宝蓝色劲装，腰上束着银带，长发扎成马尾甩在身后，跑起来衣摆都带着风，传球、射门又快又准，傅恒侍卫都悄悄跟我说，母妃的动作比好些世家公子还利落！要是母妃穿成那样去京城街上走一圈，保准能迷倒一片贵女！”
胤禛扶着座椅扶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木纹，想起秋日里在万方安和瞧着若璃蹴鞠的模样——她额角沾着薄汗，眉眼亮得惊人，动作又飒又利落，眼底当即漾开浅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确实，那天她那股英气，和她哥哥苏逸尘年轻时在军营里的模样一模一样。朕还记得苏逸尘当年骑在马上领兵的姿态，腰背挺直，眼神锐利，倒和如今若璃骑射时的模样有几分像，都是骨子里带着劲儿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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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胤禛收了眼底的浅笑，目光转向并排坐着的弘玢、弘历与弘昼，语气添了几分不容轻忽的郑重，连指尖摩挲玉扳指的动作都缓了几分：“明年的木兰秋狝，你们三个可得好好表现。眼下你们年纪还小，朕也不指望能在围场里多出彩、猎得多少猎物，但基础的骑射功夫必须练扎实，拉弓要稳、骑马要稳，绝不能落了宗室子弟的下乘，更不能丢了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脸面。”
三人闻言，当即从座位上起身，腰背挺得笔直，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攥得紧了几分，声音清亮又规整，齐声应道：“儿臣遵旨！定不负皇阿玛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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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指尖捏着盏莹润的白玉杯，杯里猩红的葡萄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酒液映着殿内暖黄的宫灯，漾开一圈圈细碎的光晕，连杯壁都染了层柔红。她小口抿了口酒液，微酸的甜意顺着舌尖漫开，带着几分醇厚的香气，可心思却早飘到了七个月后的木兰秋狝——那千里草原，该是铺着无边无际的绿吧？
像被老天爷泼了满世界的翡翠，风掠过草叶时，会不会裹着远处蒙古包飘来的奶香，混着青草的气息一起漫过来？
还有蒙古姑娘穿的那些长袍，若是缀满了银饰，走动时银铃、银片撞在一起，会不会叮叮当当地响，像草原上的风在唱歌？
连围场里的阳光，想必都比圆明园的更烈些，少了亭台楼阁的遮挡，直直照在马背上，该是暖融融的，连马鬃毛都能晒出蓬松的暖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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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便见上首的胤禛放下酒盏，转向身侧的宜修，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指腹蹭过盏沿的暗纹，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的商议：“这次木兰行围，宗室宗亲都会跟着去，苏逸尘伴架随行。让若璃带着弘玢、弘历、弘昼三个孩子同去，草原开阔、围场盛大，正好让他们多见识见识外头的光景，比在园子里读书更能长见识。至于随行的嫔妃……”
他话语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考量——莞嫔性子温婉却与瓜尔佳氏有旧怨，祺贵人虽活泼活络，心思却未免多了些，让两人一同去，倒能借着彼此的忌惮相互制衡，省得有人在围场里脱离了管束，生出不必要的心思扰了行围的安稳，想罢便接着道：“莞嫔与祺贵人也一同去吧，路上人多事杂，你们几个能有个照应，也省得若璃只顾着孩子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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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闻言，立刻笑着颔首应下，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莹白的东珠映着灯光晕出柔光：“皇上考虑得周全。有莞嫔和祺贵人在，不仅能替臣妾分担些途中的琐事，也能多照看照看几位阿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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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宜修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末位的青樱，见她正紧张地攥着锦帕，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盼着能被提及
她心里暗自盘算，又抬眼看向胤禛，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婉的暗示：“青樱这孩子自入了圆明园，日日跟着学宫里的规矩，闲时还陪瑾妃练字、跟着学骑射，性子比从前沉稳了不少。这次若是能跟着去围场见见世面，多在宗亲跟前学学待人接物的本事，往后行事也能更妥帖些，不辜负皇上和臣妾对她的期许。”
胤禛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青樱，见那姑娘垂着头，耳尖都透着紧张，又想起皇后近来总借着“学骑马”的由头，让青樱多跟弘玢、弘历走动，那点想让青樱攀附皇子的盘算，他心里明镜似的
但转念一想，让青樱去围场多历练历练也好，省得总在园子里拘着，便微微点头应道：“也好，就让青樱跟着一同去。路上让她多跟着莞嫔学学分寸，见了宗亲要懂礼数，别失了乌拉那拉氏的体面，也别乱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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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听到这话，指尖攥着锦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帕角绣的缠枝莲都被捏得变了形，面上的笑意却半点没淡，依旧温和得体，心里却悄悄一沉——她原本打的是让青樱跟着若璃的主意
毕竟青樱先前在万方安和陪过三位阿哥练字，平日里还跟着若璃身边的侍卫学骑马，跟若璃、跟三位阿哥本就熟稔些，少了生分
若能跟着若璃，青樱既能借着若璃那股不拘谨的自在劲儿，少些赴围场的局促，更能名正言顺地跟在三位阿哥身边，多些相处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让皇子们多留意到她
可皇上既已开口让青樱跟着莞嫔，她身为皇后，哪好再当众反驳，只能顺着话头笑道：“皇上说得是，莞嫔素来行事稳重、懂礼数，青樱跟着她，定能学不少待人接物的分寸，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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