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目光淡淡扫过末位的青樱，见她始终垂首敛目，乌黑的发顶对着桌面，连搁在膝上的指尖都绷得发紧，指节泛着点浅白——皇后这些日子总旁敲侧击，想让青樱多跟着若璃走动，好借着若璃的由头贴近几位皇子，这点小心思，他怎会看不破？不过是念着皇后打理后宫还算妥帖，不愿戳破这层薄纸，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温润的玉面在暖黄的宫灯影下泛着细腻的柔光，心里暗自思忖：若真顺着皇后的意，让青樱跟着若璃，反倒不妥
若璃性子自在惯了，从不管这些弯弯绕绕；青樱却带着家族的期许，心思重、放不开，两人凑在一处本就不投契，再让她借着若璃的名头接近皇子和蒙古格格们，反倒容易落人口实，扰了若璃的清净
若璃那性子本就不受拘束，到了开阔的草原围场，定然是自在得没边——怕是要拉着蒙古格格们策马奔驰，或是凑在一起围着篝火赏草原夜色，连带着傅恒、卓林他们几个侍卫，都要被她拽着比试箭法、较量骑术，玩得尽兴又无拘无束，哪有心思管旁的事？
可青樱不一样，她心里装着的全是算计，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借着机会接近阿哥、为自己挣个好前程
若让她跟在若璃身边，既会扰了若璃游玩的兴致，说不定她还会借着若璃的名头，刻意去攀附蒙古王公家的格格，或是在皇子面前耍些小心思，反倒生出更多麻烦
倒不如让她跟着莞嫔，莞嫔性子稳重、守规矩，至少能看着青樱些，让她守着几分本分，也省得在围场里闹出不必要的事端，扰了行围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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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定，他便没点破皇后那点小心思，只对着宜修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让青樱跟着莞嫔，也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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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指尖轻轻转着腕间的红珊瑚手串，圆润的珊瑚珠在暖黄宫灯的映照下，泛着蜜蜡般的暖润光泽，连指尖都沾了几分柔红。她听着殿内谈论木兰秋狝的话，心思却早飘回了京城——早听二哥差人来说锦绣坊开春要出新样式的襦裙，不知这次会绣上什么样的纹样？是往年常做的缠枝海棠，还是会添些草原上少见的翠鸟、紫藤？
还有玉翠楼，按往年的规矩，这时候该到新一批的珍珠了，说不定还会有江南新出的蝴蝶样式步摇，翅尖缀着细巧的碎钻，一晃就闪着光；最惦记的还是味芳斋的苹果酥，刚出炉时外皮酥得掉渣，咬开里面是绵密的苹果馅，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清甜又不腻人，光是想着那滋味，便觉舌尖发痒，连带着酒意都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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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娘娘腕间这红珊瑚手串，颜色鲜润得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的樱桃，衬得您腕间肌肤愈发莹白，真是极美。”青樱的声音轻轻传来，细得像暖阁里飘着的棉絮，目光牢牢落在那串珊瑚珠上，眼底带着几分不掺假意的赞叹——连方才攥得发皱的锦帕，指腹都悄悄松了些力道
若璃闻声侧过身回眸，鬓边垂着的孔雀珍珠步摇轻轻晃了晃，唇边漾开一抹浅淡温和的笑意，抬手轻轻晃了晃手腕
圆润的珊瑚珠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细碎声响，脆生生的像廊下挂着的小铃铛
“这手串是前年回苏府守岁第二日，我母亲拉着我去玉翠楼挑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珊瑚珠，语气里带着点忆起家常的软意，“她说冬日里总穿素色衣裳，珊瑚色暖融融的，戴在腕上既显气色，又能添些活泛劲儿。我瞧着它样式简单，没有多余的镶缀，戴在手上也不沉，合眼缘得很，便常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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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的眼光真好，这般心思细腻，连‘衬气色’这点都考虑到了，选的物件自然合娘娘心意。”
青樱连忙笑着附和，声音放得更软，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认同，指尖悄悄绞了绞帕角，又鼓起勇气悄悄补了句：“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只去过玉翠楼一两次呢。若是往后有机会，能得娘娘指点，跟着瞧瞧玉翠楼的新样式，哪怕只是看看点翠簪、珍珠钗，也是我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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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嘛，无论多大年纪，哪里有不喜欢珠宝的？”若璃被她这直白的向往逗笑，眼底漾开温软的光，笑着打趣一句，指尖轻轻碰了碰腕间的珊瑚珠，语气愈发柔和：“你看那些新制的首饰——水头足的碧玺簪、缀着碎钻的蝴蝶钗、垂着小珍珠的花步摇，哪个不是亮闪闪的？别说你了，就是我见了，也忍不住多瞧两眼，心里盼着能挑个合心意的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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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目光随意扫过席间，恰好对上甄嬛与祺贵人望来的视线——两人眼底都带着点笑意，显然也听见了方才的话
若璃便又笑着补充道：“方才听果郡王说，舒太妃要把皇上赏的粉珍珠留着给将来的儿媳——依我看呀，太妃心里头定然是极开心的，不过是借着这话逗逗郡王罢了。”
她指尖轻轻转了转暖手炉，语气愈发亲和：“你想啊，姑娘家不管到了哪个年纪，见着那些亮晶晶、圆润润的珠宝，心里哪有不欢喜的？粉珍珠那样俏的颜色，颗颗又匀净，太妃年轻时定然也爱这些精巧物件，如今见着好东西，嘴上说着留给晚辈，其实心里头早被这珍珠的光暖透了，不过是换种方式疼郡王，也盼着他往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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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礼听着，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眼角眉梢都染着暖融融的光，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前日回府的模样——母妃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那盒粉珍珠，指尖轻轻摩挲着珍珠光滑的表面，指腹一遍遍蹭过珠子上淡淡的粉晕，还抬眼嗔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声音软乎乎地念叨：“你这孩子，平日里总说孝顺，倒没想着给我寻些这样的好物，还是皇上心细，知道我喜欢这些莹润的物件。”
那会儿他只当母妃是随口抱怨自己不够贴心，还笑着应承“往后定给您多寻些好珠玉”，如今经若璃一点拨才猛然醒悟：原来母妃哪里是真怪他没送珠宝，分明是怪自己迟钝，没瞧出她捧着珍珠时，话里话外藏着的“盼着儿子早日成家，好把这宝贝传给儿媳”的心思
他忍不住笑着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面前的酒盏，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的温和：“娘娘说得极是！先前我竟半点没瞧出母妃的心思，只当她是念叨我粗心。如今想来，那日她看我的那一眼，眼里哪里有半分嗔怪，原是怪我太过迟钝，没懂她话里藏着的深意呢——这珍珠哪是给儿媳留的，分明是给我这不开窍的儿子递的‘催婚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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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允禧也连连点头，想起自家母妃庄太嫔上月收到皇上赏的翡翠雕花簪子的模样——那簪子水头足得像浸在清泉里，翠色鲜亮又不扎眼，簪头雕着朵盛放的牡丹，连花瓣纹路都透着精致
母妃刚拿到时，虽嘴上笑着说“年纪大了，戴这些花哨物件反倒惹眼，不如收起来妥当”，却还是立刻让侍女取来描金锦盒，小心翼翼把簪子放进去，连衬布都捋得平平整整
转天去宗亲家赴宴，更是悄悄把簪子插在了发髻侧边，与人说话时，眼角总不自觉往簪子上瞟，眼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他忍不住笑着接话，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认同：“可不是嘛！我母妃也是这般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这些珠光宝气，觉得戴不戴都无妨，可真收到好物件时，心里比谁都高兴，连打理首饰的劲儿都足了。看来姑娘家对珠宝的喜欢，原是不分年纪的——从十几岁爱俏的小姑娘，到上了年纪的娘娘，都一样偏爱这份亮闪闪的欢喜，也偏爱这份被人记挂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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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众人听着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甄嬛掩唇轻笑，眼底漾着温软；祺贵人笑得眉眼弯弯，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胤禛也跟着颔首，唇边笑意更深。暖黄的宫灯映着满座笑意，连空气里都漫着几分松弛的暖意，先前家宴上的些许拘谨，竟都被这几句家常话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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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玢、弘历与弘昼三个孩子坐在一侧，听着席间对珠宝首饰的闲谈，都悄悄把话记在了心里。弘玢指尖轻轻抵着膝头，暗自想着：往后若有机会跟着出宫去京城，定要好好去玉翠楼逛逛，挑些成色好、样式雅致的珠钗，给瑾母妃做念想
弘历则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心里琢磨着到时候得选些显质感的，比如细巧的珍珠蝴蝶簪，或是温润的玉手串
年纪最小的弘昼更是在心里盘算得真切，连“要挑亮晶晶的、能衬母妃常穿的烟绿、天青衣裳的颜色”都暗暗记下，小眉头轻轻皱着，满脑子都是站在玉翠楼柜台前选物件的模样，只盼着下次见面时，能把挑好的首饰递到母妃手里，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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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看着若璃腕间轻轻晃荡的红珊瑚手串，目光落在那莹润的珠串上，眼底笑意更柔，忽然想起一事，笑着补充道：“不仅苏夫人眼光好，你自己的眼光也拔尖得很。朕还记得今年夏日，你常戴的那串粉绿碧玺十八子，颗颗碧玺都通透得能映出人影来——粉的像刚绽的桃花瓣，娇俏得很；绿的像池边新抽的柳叶，清爽又亮眼，两种颜色掺着串在一起，配色雅致得很。”
他顿了顿，想起那日瞧见的光景，语气里添了几分忆起细节的真切：“朕那日从万方安和路过，正见你捧着话本子坐在栏杆边廊下，戴的就是那串十八子。你配着常穿的水红色广袖襦裙，风一吹广袖轻轻扬起，碧玺珠在腕间晃着光，连廊边开得正盛的荷花，都似被你衬得更艳了几分，瞧着又灵动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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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引得席间众人纷纷笑着附和，甄嬛先放下手中茶盏，眉眼温和地开口应道：“臣妾倒偏爱梅花样式的首饰，觉得最是雅致。前几日内务府新做的那支银鎏金梅花簪，花瓣雕得细腻逼真，每片花瓣尖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戴在头上既温婉又不张扬，臣妾瞧着便喜欢，近来常戴着它练字。”
祺贵人紧跟着接话，语气里满是鲜活的娇俏，指尖还轻轻碰了碰耳间的珍珠耳坠：“臣妾可不一样，就爱红宝石的热烈！赤金镶着鸽血红宝石，戴在身上又亮又惹眼，瞧着就喜庆。见过京中一位贵女戴过一支红宝石步摇，坠子上的红宝石颗颗饱满，走路时珠翠叮当响，晃得人眼晕，臣妾心里早就惦记上了，想着往后也要寻一支。”
青樱坐在末位，指尖轻轻蹭过淡紫旗装衣襟上的兰草暗纹，声音柔缓却带着几分真切的赞叹：“臣女倒觉得，点翠的首饰最是精美华丽——那翠羽得用活翠鸟的羽毛细细贴上去，色泽莹润得像浸了水的翡翠，衬着赤金底托，无论是簪头的缠枝纹，还是耳坠的垂珠样式，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每次见宫里娘娘戴，都让人移不开眼，只觉得这手艺真是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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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端着茶盏，唇边漾着温和的笑意：“你们说的都在理。好看的东西本就招人疼，无论是珠宝首饰，还是衣料纹样，瞧着顺眼、衬得人精神，心里的烦闷也能散大半，可不就是让人开心嘛。”
胤禛闻言缓缓点头，指尖摩挲着玉扳指，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和：“这些年江南织造送来的锦缎首饰、各地督抚进贡的珍品，什么水头足的翡翠、圆润的南海珍珠、剔透的各色宝石，堆在库房里也是蒙尘，大多也都赏给你们宫里人，或是宗亲府里的女眷了。”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泛起细微波纹：“左右放着也是闲置，倒不如分出去让你们添些欢喜——平日里戴在身上衬气色，或是闲时拿在手里赏玩，也不算辜负了这些匠人费心打造的好物件。”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带着笑意的脸，语气愈发亲和：“往后你们若是有瞧上的样式，或是想要什么材质的首饰，只管跟内务府说，或是直接跟朕提——只要不是太过出格的要求，多些开心，也没什么要紧的。”
说着，他忽然想起库房里的存货，又补充道：“朕记得还有几匣子上好的珍珠，有白的也有带粉晕和彩光的，到时候让苏培盛清点好送去分了。”话音落，特意看了眼若璃，眼底漾开点笑意：“正好挑些圆润的给你，凑够了数，好做你心心念念的珠帘子。”
胤禛本就不在意这些珠宝首饰——于他而言，库房里的奇珍异宝不过是些寻常摆件，远不及奏折上的政务、朝堂的安稳、围场里的骑射来得要紧
但他心里清楚，女人大多偏爱这些亮闪闪的物件：无论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宗亲家的女眷，见了莹润的珍珠、剔透的宝石，眼底总会亮起欢喜的光
这些小巧的首饰，既能让她们出门时添几分皇室体面，更能在寻常日子里暖几分心意，倒不如这般赏赐下去，省得在库房里落灰，还占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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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胤禛抬手轻轻拂了拂明黄常服下摆的褶皱，衣料上绣着的暗金龙纹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细腻的柔光，连指尖都沾了几分贵气
他目光不经意掠过殿外，透过半开的窗棂，见廊下悬挂的宫灯将暖黄光晕映在庭院的积雪上，融出点点湿痕，便笑着提议：“看这光景，雪该停了。不如咱们都出去走走——除夕夜里的圆明园最是好看，廊下的红灯笼从九州清晏一路挂到万方安和，灯笼映着残雪，连脚下的青石板路上都泛着暖红的光，倒比殿内闷着更有几分年味。”
话落，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若璃，语气不自觉添了几分温和，连眼底的沉敛都淡了些：“你住的万方安和离这儿不远，正好顺路，一会儿朕一路把你送回去，也省得夜里走夜路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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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闻言起身，对着胤禛轻轻福了福身，动作优雅利落
云香连忙上前，捧着月白色狐狸毛斗篷快步走近，小心翼翼地帮她披在肩上，又仔细系好前襟的暗扣，顺手将暖手炉塞进她手里：“娘娘慢些走，夜里风凉。”
殿内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应和。宜修、甄嬛与祺贵人、青樱身边的贴身宫女早已捧着厚斗篷上前，柔软的狐毛领衬着她们的衣饰，抬手便将斗篷妥帖系在肩头；允礼、允禧则接过随行太监递来的素色披风，指尖轻拢系带，动作利落又不失体面
弘玢、弘历、弘昼三个孩子也在小太监的伺候下裹好厚棉袍，领口的盘扣被细心系紧，连暖帽上的绒球都轻轻晃着
一时间，殿内细碎的脚步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轻轻响起，却都循着规矩，丝毫不显杂乱，反倒像织进了除夕夜里的暖光里，满是阖家相伴的从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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