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璃听着众人的夸赞，眼底的笑意愈发柔和，没多言语，只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不多时，若璃走出殿外，手里多了串红珊瑚手串——正是昨晚她戴在腕间的那串，颗颗珊瑚珠圆润饱满，色泽莹润得像刚浸过蜜的樱桃，红得鲜活又不张扬，尾端还缀着颗小巧的银质佛头，坠着细巧的银链
她径直走到青樱面前，脚步轻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等青樱反应过来起身行礼，若璃便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将那串红珊瑚手串轻轻套了上去
……
冰凉的珊瑚珠刚贴上肌肤，便慢慢浸出几分暖意，青樱猛地一惊，指尖下意识地想往回缩，眼底却先涌上几分藏不住的欣喜
推辞的话已到了嘴边，又被心底那点舍不得的心思悄悄压了回去，只攥着裙摆的手指紧了紧，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连声音都轻了几分：“娘娘……这太贵重了，青樱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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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早特意来给我请安，哪能让你们空手回去？”若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得像春日里的风，又带着几分长辈的亲切：“不然倒显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多失礼。你闺名里带个‘青’字，青配红本就最是亮眼，戴这珊瑚手串既能衬得你气色好，又显灵动；况且珊瑚是佛家七宝之一，新年头一天戴着，正好讨个喜庆平安的好彩头，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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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弘玢、弘历与弘昼三兄弟，眼底笑意更盛，笑着补充道：“你们几个的礼，我早让人备着了，没提前说就是想给你们个惊喜。等会儿让苏元送到三松斋去，保管每人一份，都是按着你们的喜好挑的独一份，断不会厚此薄彼，让你们觉得我偏心。”
弘昼一听有自己的份，眼睛亮得更甚：“太好了！谢谢母妃！母妃最好了！”弘玢与弘历也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躬身道谢，眼底虽没像弟弟那般雀跃，却也藏着几分真切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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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中茶盏已微凉，却没再动一口——青樱那点“想推却又舍不得、脸颊泛红攥着裙摆”的小模样，他全看在眼里；再望向若璃俯身轻拍青樱手背、语气温和的侧脸，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只是这笑意里藏着几分旁人瞧不出的复杂——璃儿打小就被祖父父亲母亲和大哥与自己宠着爱着，在家时也就把自家人挂心里，现如今见着谁都要四处周全，连后辈那点没说出口的小小心思都要顾及到
可如今，她见着谁都想着顾及，连青樱这点没说出口的小小心思，都能敏锐察觉，还特意寻了由头送上手串
……
苏逸霄忍不住心疼她这份细致——凡事总先记挂着别人，习惯性把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往后挪，反倒忘了多为自己打算几分
这般处处周全，看似从容，实则是把更多的心思都耗在了旁人身上，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自在地顾着自己的欢喜？
……
苏逸霄放下手中的红枣茶盏，目光扫过廊外渐融的残雪，轻声开口：“算算日子，离木兰秋狝也没几个月了，这日子瞧着慢，实则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入夏，到时候咱们就得跟着皇上往围场去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弘玢、弘历与弘昼三兄弟，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和的鼓励：“你们几个正是长本事的年纪，木兰秋狝可不是寻常的游赏——到了围场，骑射、围猎都是实打实的历练，既能磨性子，又能显本事。到时候可得好好表现，别辜负了皇上的期许，也让旁人瞧瞧咱们皇家皇子的风采。”
弘玢闻言，立刻挺直脊背，郑重颔首：“苏大人放心，定当好好准备，到了围场绝不懈怠。”
弘历也跟着点头，眼底满是跃跃欲试——他早就盼着去围场一展骑射本事了
连弘昼都收了嬉闹的模样，攥着衣角认真道：“我也会好好练骑射，到时候跟哥哥们一起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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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霄抬手看了眼腕间的银质缠枝纹怀表，见时辰不早，便对若璃说道：“璃儿，我还得去九州清晏给皇上请安，就不多留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弘玢、弘历与弘昼，语气温和：“三位阿哥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一同过去？正好顺路，也省得你们再单独跑一趟。”
弘玢、弘历对视一眼，立刻点头应下：“全听苏大人安排。”弘昼也跟着脆声附和：“我跟哥哥们一起去！”
青樱见状，也连忙起身，对着若璃屈膝道：“瑾妃娘娘，青樱也该回涵古茹今了，就不在这里叨扰您了。”
说罢，弘玢、弘历、弘昼三兄弟齐齐对着若璃躬身行礼，青樱也跟着福身问安
若璃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柔：“去吧，路上慢些走，注意脚下防滑。”
众人应了声“是”，便跟着苏逸霄转身，沿着覆着残雪的回廊缓缓离去
……
……
待众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云香与云林便轻步上前，着手收拾桌上散落的珠宝珍品
云香先从妆台抽屉里取出一本烫金云纹账册，账册封皮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翻开内页，拿起小楷笔，逐件对着托盘里的首饰细细核对——从鸽血红宝石蝴蝶发钗（蝶翼碎钻闪着细碎流光）到冰蓝翡翠双鱼玉佩（鱼儿首尾相衔似要游进暖光里），每一件的材质、雕工、纹样都仔仔细细记在账页上，字迹工整得不见半分潦草
登记完毕，她才取来一只紫檀木螺钿首饰匣，内衬着柔软的杏色锦缎，将首饰一件件轻放进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珍宝，锁好匣子后，亲手放到万方安和的库房里才放心
……
另一边，云林已拿起那对碧玺碎钻耳坠，缓步走到若璃面前
耳坠上的碧玺从浅粉到深紫晕染得自然流畅，像把傍晚的霞光凝在了晶石里，边缘缀着的细碎钻石，在廊下暖炉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她指尖捏着耳坠银钩，动作轻柔地为若璃戴上，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让碧玺正好垂在耳畔
若璃抬手轻轻摸了摸耳坠，冰凉的宝石很快浸了体温，她浅浅一笑，眼底满是柔和的光，连鬓边的红宝石石榴步摇都似跟着亮了几分
……
最后，云香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尊粉色羊脂玉观音像，玉质莹润得像刚凝住的上好羊脂，还泛着淡淡的粉调，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这清净物件，缓缓走进内室，将观音像稳稳摆在窗边的琉璃花樽供台上
供台早已铺着平整的杏色锦缎，旁边的小银炉里燃着沉香，袅袅轻烟裹着清雅的香气漫开，粉润的观音像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衣纹褶皱似要随风微动，愈发显得温婉清净，与内室的雅致氛围相得益彰
……
苏元也没闲着，按云香指的位置，将那盆玉石盆景端进内殿书房，稳稳放在靠窗的梨花木案几上
盆景里海蓝宝雕的花瓣泛着通透的幽蓝，掐丝珐琅盆器宝相花纹鲜亮华贵，正好映着案上若璃画的玫瑰图——图上红的浓烈、粉的娇嫩、白的清雅，朵朵玫瑰开得鲜活，蓝的玉石花与艳的玫瑰图相映，一冷一暖、一雅一艳，撞出格外好看的景致，让人瞧着便觉心头舒畅
……
辛夷端着描金托盘走过来，盘里放着碗刚温好的杏仁酪，热气裹着甜香飘散开
她目光落在若璃耳畔晃动的碧玺耳坠上，笑着叹道：“娘娘待人体贴得真是没话说，连青樱格格那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思都顾及到了。只是奴婢瞧着实在心疼——那串红珊瑚手串，还是您前年除夕回府，陪着苏夫人在玉翠楼选中的，您自己戴了快两年，平日宝贝得很呢，如今倒爽快给了人。”
云香也跟着凑过来，手里还叠着若璃刚换下的锦缎帕子，轻声接话：“可不是嘛！这手串戴久了，都浸着娘娘身上的熏香气息，摸着手感都比寻常珊瑚温润些，早成了您常戴的物件。方才二公子坐在那儿，看您的眼神明摆着也是心疼——您总把好东西想着旁人，自己却半点不留意，有好物件也舍不得多留给自己用。”
若璃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沿，听着辛夷和云香的话，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正因为戴久了，沾了些日常的烟火气，送出去才更有心意，不像新物件那样生分。青樱她在园子里过日子也不容易，我比她大九岁，哪能让她特意来请安，最后空着手回去？再说红珊瑚本就是佛家七宝，寓意平安喜庆，新年头一天送她，也算我一份真心的祝福，比随便挑件新首饰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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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璃又轻轻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笃定：“没事，我娘素来知我性子，定能理解的。”
说着，她忽然想起给三位皇子准备的礼，便转头问云林：“对了，给弘玢他们三个的东西，都让苏元送去三松斋了吗？”
云林连忙点头应道：“娘娘放心，苏元一早带着小禄子过去了，这会儿该送到了。”
她顿了顿，又细细禀报起物件明细，“给三阿哥的是赵孟頫《胆巴碑》字帖，还配了块流云端砚——那砚台石质细腻，发墨快，最合三阿哥平日习字的性子；给四阿哥的是苏轼《寒食诗贴》字帖，外加两支玛瑙湖笔，笔毫用的是上等紫毫，写起字来既顺滑又有韧性；给五阿哥的则是黄庭坚《松风阁诗》字帖，还有个青白玉卧牛笔搁，那玉牛雕得憨态可掬，五阿哥定喜欢，都按娘娘您的吩咐一一备齐送过去了。”
若璃闻言，轻轻颔首，眼底漾开一丝浅笑：“送去就好，都是些合他们心意的小物件，能帮着他们好好习字，便不算白准备。”
……
若璃端着玛瑙茶盏，指尖轻轻蹭过杯壁，浅啜了一口温茶。茶雾袅袅间，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眼角弯成了月牙，连鬓边的红宝石石榴步摇都跟着轻轻晃动
……
她放下茶盏，指尖点了点桌面，语气里裹着几分自嘲的轻快：“说起来也怪有意思的——以前在家时，我哪用操心生辰礼、新年礼的事？年年都是坐着等收礼：祖父给的玉饰字帖、爹娘备的锦缎珠宝、大哥寻的新奇玩意儿、二哥挑的话本，年年堆得桌上满当当，库房都得腾地方放。如今倒好，刚满二十，竟成了要给晚辈挑礼的长辈，还得琢磨着谁喜欢什么、什么合用，往后啊，可有的忙呢！”
……
说着，她真就伸出手指轻轻数着，眼底满是促狭：“且不说每年固定的新年礼、生辰礼，弘玢今年都十五了，再过两三年皇上定要为他指婚，到时候定亲的贺礼、成亲的添妆礼，一样都少不了。这么算下来，我这‘长辈’当的，可比从前只收不送时亏大发了！”
……
这话刚落，辛夷、云香云林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手里的帕子都攥皱了；廊下值守的傅恒、明安、卓林几人，眼中也漫开柔和的笑意，连站姿都松快了些；路过的小太监更是赶紧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生怕笑出声失礼
……
云香凑上前，笑着打趣：“娘娘这哪是亏了？您挑的礼都往孩子们心坎里去——三阿哥的砚台、四阿哥的湖笔、五阿哥的玉笔搁，连青樱格格的珊瑚手串都合衬。往后他们念着您的好，这份心意可比什么都珍贵，您这是赚了才对！”
若璃听着，也跟着笑，指尖轻轻碰了碰耳畔的碧玺耳坠，眼底满是轻松的暖意——这般为旁人费心琢磨的“亏”，倒比单纯收礼时多了几分热热闹闹的鲜活滋味，心里暖融融的，一点都不觉得亏
……
辛夷看人素来老辣，见若璃对青樱处处周全，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半步，放低声音劝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那青樱格格心思活络，又总想着借着您不拘礼又自在往四阿哥跟前凑，往后还是得不远不近地看着些——别到时候她的事没办妥，让您平白惹上麻烦，扰了清净”
若璃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温热的瓷面，只浅浅勾了勾唇角，语气依旧是一贯的平和温软：“我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我心里都透亮着呢。皇后是想借我这万方安和的地界，让她多些和弘历碰面的由头；青樱自己揣着的那些小心思——想借着亲近我、靠近皇子，为自己谋个往后的依靠，明眼人稍一瞧，哪能看不出来？”
……
她话音稍顿，抬眼望向廊外——檐角残雪正顺着青瓦缓缓融化，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浅浅水痕，晨光映着半融的雪色，倒添了几分柔和
……
眼底的清明也随之淡了些，多了几分体谅的温软：“只是转念想想，她今年才十一岁啊。十一岁的姑娘家，本该是在母亲跟前撒娇耍赖，春日里跟着丫鬟去园子里放风筝、追着蝴蝶跑，满心满眼都想着新做的胭脂好不好看、新裁的衣裳绣什么花纹，或是偷偷藏起几块喜欢的点心，哪该被这些‘算计’‘依靠’缠上？”
……
“男人尚可盼着科考中第、沙场立功，求一份壮志得酬；可她一个没落家族里的小姑娘，身后没了能撑得起的家世，前头只有姑母皇后和家族推着她往前走，除了借着这点‘亲近’的机会，为自己谋个安稳往后，她还能有别的选吗？我若是连她这点‘求’的念想都要掐断，连她偷偷望着首饰时眼里的光都要冷着脸无视，她在这诺大的园子里，该多绝望啊。”
……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又轻了些：“你们也瞧见了，方才她盯着那些首饰时，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哪有姑娘家不喜欢这些鲜活好看的物件？那串红珊瑚手串送她，既是新年讨个平安彩头，也算我给她的一点认可——认可她这份在难处里挣扎着往前走的心意。只要她不做越界的事，这些小小心思，便不必太过计较，也算是给这寒冬里，多留了点暖意。”
……
云香在一旁听着，心里头实在不得劲——自家小姐素来心软，可也不能总让别人借着名头算计！
只是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便压下心头的不畅快，笑着岔开话题：“娘娘，您也别总琢磨这些烦心事了！再过几个月就是木兰秋狝，到时候围场的草该绿了，天上的云也透亮，风光正是最好的时候。您到时候可得好好松快松快，咱们还能跟着去瞧瞧三位阿哥的骑射，说不定还能看着皇上射鹿呢，多热闹！”
一旁的辛夷也笑着点头附和，顺着云香的话茬往下说：“可不是嘛！娘娘到时候坐在看台上，一边吃着围场特有的奶皮子，一边瞧着热闹，多舒心，哪用管这些糟心事。”
廊下的傅恒、明安几位侍卫，正笔挺地立在暖炉旁，将殿内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真切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悄悄叹了口气——娘娘的宽厚体谅，在这规矩森严、处处藏着算计的宫里头，实在太过难得，可也正因这份难得，才更让人担心她会被有心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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