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万方安和,风里裹着淡淡的菊香与微凉的水汽,卐字回廊下的几盆盛开的秋菊仍开着留着几分清雅,殿门廊边早早设了张铺着白狐裘的楠木软榻,榻前还搁着只掐丝珐琅炭盆里燃着几块红罗炭,暖融融的热气悄悄漫开,驱散了晨间的凉意
若璃斜倚在软榻上,身上天青色绣梨花的交领齐腰襦裙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裙摆上细碎的梨花绣纹随动作轻晃,像落了片春日的白瓣
外披的兔毛斗篷蓬松柔软,领口的绒毛蹭着下颌,暖得人发懒。她头发松松挽了个随云髻,只一支碧玺梨花簪斜斜插着,淡粉碧玺雕成的梨花瓣垂在鬓边,一动便泛着柔润的光,连耳饰都省了,倒更显清丽自在
膝头摊着本刚翻了大半的《青梅缘》,书页间还夹着片晒干的浅黄菊瓣
她指尖轻轻划过硬纸页上的字迹,目光落在“竹马别乡赴京试,青梅倚门盼三载”的段落,忽然抬眼看向立在榻边的云林、云香,语气里带着点叹惋:“你们瞧这段,先前他们在故里时多好——他帮她摘院角的桂花,她替他收窗台上的书卷,连拌嘴都带着甜气,谁看了不盼着他们能一直这般?”
云香凑过来,顺着她的指尖往下看,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不是嘛!后来他去了京城,她在故里等,这一等就是三年。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却连话都生分了——他说京中仕途难走,她念故里琐事缠身,先前那些‘共赏桂花’的心意,倒像被这三年的日子磨淡了。”
若璃轻轻合上书页,指尖摩挲着封面的烫金书名,又翻到最后几页,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最可惜的是后头,他终究辞了京官回来寻她,两人也真成了亲,可再看时,总觉得不对味了。他说话带着京里的官腔,她行事仍守着故里的旧例,连坐在一起吃顿饭,都要琢磨着‘这话该不该说’,哪还有半分当年青梅竹马的鲜活?”
云林见状担心若璃心情不好,连忙从一旁的小几上端过温着的杏仁酪,递到若璃手边:“娘娘别为话本里的人叹惜了,先尝尝这杏仁酪,是按您说的,加了点玫瑰蜜,甜而不腻。再说了,话本多是编出来的,哪能真像过日子那样周全?咱们瞧个热闹就好,别往心里去。”
若璃接过玉碗,抿了口温热的杏仁酪,玫瑰的甜香混着杏仁的醇厚在舌尖散开,心里的那点怅然也淡了些
她笑着摇了摇头,又把书往云香手里塞:“倒也不是往心里去,就是觉得可惜。你再翻翻后头的架子,看看有没有些‘从开头甜到尾’的本子,别再找这些‘磨来磨去’的了,省得看得人心里发堵。”
辛夷端着描金细瓷碗从殿内走出,碗沿还凝着层恰到好处的温气,她笑着走近软榻,声音里满是细致的关切:“娘娘这半天都盯着话本,可得仔细着眼睛——奴婢刚让小厨房温了骨汤,是按太医的方子加了当归、枸杞炖的,这会儿温度正好,您快趁热喝口。”
若璃伸手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润的瓷壁,低头便闻见骨汤的鲜香。她浅啜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舒服得轻轻喟叹一声
目光扫过廊下渐黄的草木,忽然轻声道:“这都要十月啦,日子过得可真快。”
说着,她悄悄动了动盖在斗篷下的左腿,先前坠马时的钝痛已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看来再养些时日,就能下地走路了——这都快两个月没好好站着,再这么歇下去,你们的娘娘啊,怕是都要忘了怎么迈步啦!”
这话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轻笑。云香凑上前,故意打趣:“娘娘可别这么说!真到能下地那天,奴婢们扶着您慢慢走,保管您走得稳稳当当的,比从前还灵便呢!”
云林也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欢喜;苏元、小禄子、绿蔓琥珀他们站在一旁,连眉眼都弯了
廊下的傅恒、卓林几人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傅恒望着若璃带笑的眉眼,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明安、卓林则悄悄松了口气——总算盼着娘娘能早日康复,不用再日日担心她久坐不适
若璃捧着骨汤碗,指尖轻轻蹭过碗沿的描金花纹,想起先前二哥苏逸霄提到的惊喜,忍不住弯起嘴角,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也不知道二哥说的,父亲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歪了歪头,鬓边的碧玺梨花簪轻轻晃动,淡粉的坠子映着廊下的光,衬得眉眼愈发盈盈:“不过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只要能回府跟祖父、爹娘、大哥二哥他们围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哪怕只是听母亲絮絮叨叨说些家常,看祖父写春联,都比什么惊喜都好。”
云香在旁笑着接话:“老爷和夫人肯定把您喜欢的都备着呢!说不定连您小时候爱吃的蜜饯海棠、栗子糕,玫瑰松子糖都早让小厨房腌着、备着呢!”若璃听着,笑得更欢,连握着汤碗的手都轻晃了晃,暖融融的汤意混着心底的期盼,让这秋日的廊下愈发暖意融融
若璃指尖刚放下汤碗,忽然拍了下掌心,眼底瞬间亮起几分鲜活的兴致,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哎呀,倒把那几匣子珠子忘了!前儿给你们每人挑了两颗打簪子、做袖扣,还剩着一大堆呢,颗颗都莹润透亮的,闲着多可惜。”
她撑着软榻扶手微微坐直,鬓边的碧玺梨花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坠子上的光细碎地洒在衣襟上。说起新想法时,眼底满是期待的亮意:“我想着这几日得空,就把脑子里琢磨的样式描出来——到时候让人把那些碧玺珠、水晶珠、琉璃珠都送到京城玉翠楼去,让他们照着图样串成宫灯的模样。你想啊,灯芯一燃,暖光从珠子缝里透出来,粉的碧玺泛着柔色,水晶映得透亮,琉璃还能折射出细碎的彩光,挂在咱们万方安和的廊下,夜里风一吹,宫灯轻轻晃,那景致定是极美的!”
云林凑到软榻边,听得眼睛都亮了,连忙笑着应和:“娘娘这主意可太妙了!寻常宫灯都是绢面和琉璃的,哪有珠子做的别致?到时候夜里廊下挂着,既亮堂又好看,咱们在廊下赏月、说话,看着这珠灯,连日子都觉得更有滋味了!”
云香也跟着点头,手里还下意识理了理若璃斗篷的边角,语气里满是期待:“可不是嘛!到时候咱们还能在珠灯旁摆上小桌,温点果子酒,娘娘再跟咱们说些话本里的趣事,多惬意呀!”
一旁的辛夷也忍不住接话,语气里带着妥帖的安排:“娘娘放心,等您把图样描好,奴婢就让姜忠敏派个细心的人跟着去玉翠楼,从头到尾盯着做工,保准让他们一点不差地照着娘娘的心意来,绝不让一颗珠子摆错位置。”
云香眼睛一亮,凑到若璃身边,语气里满是雀跃:“娘娘!要是这珠灯赶在除夕前做好,回苏府的时候咱们正好带上,把它挂在您琼花苑的廊下多好!您想啊,除夕夜苏府挂着红灯笼,再添上这盏珠灯,暖光透出来,映着您闺房窗外的红梅,又喜庆又雅致,您跟苏夫人坐在屋里说话,抬头就能看着,多舒心!”
若璃听着,嘴角弯得更厉害,指尖轻轻点了点云香的手背:“你倒比我想得还周全!可不是嘛,挂在我廊下,夜里跟娘说贴心话时,借着珠灯的光,连气氛都更暖些。到时候让大哥二哥也瞧瞧,咱们这珠子没白留,做成灯竟这么好看。”
辛夷在旁笑着补充:“那可得让玉翠楼抓紧些工期,奴婢回头就跟姜忠敏吩咐,让他多去催两回,定要赶在除夕前把珠灯做好,不耽误娘娘带回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