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与高家

乌拉那拉府朱红的窗棂上，正厅里没点灯，仅靠窗外透进的残阳勉强辨得清人影，那尔布瘫坐在梨花木椅上，双手撑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里反复呢喃着：“完了……全完了……”

青樱母亲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丝线乱作一团。她往日里总爱端着体面，此刻却慌得声音发颤：“老爷，咱们再想想办法……皇后娘娘只是被禁足，又没废后，说不定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就……”

“气消？”那尔布猛地抬头，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太后遗诏保得住她的后位，保不住她的权！如今瑾贵妃得了两个阿哥的抚养权，后宫里谁还认乌拉那拉氏？咱们本指望青樱能借着皇后的势，往后去了圆明园再跟四阿哥相处，现在倒好——皇后自身难保，青樱连园子的门都进不去，咱们家不仅没落……往后在京里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青樱垂着头站在阴影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发麻却不敢出声

她盼着皇后姑母今年入夏能帮自己递话，哪怕只是去圆明园给瑾贵妃请安，也好过困在府里。可现在，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像块巨石砸下来，连带着她最后一点“入圆明园”的希望，也碎得干干净净

“樱儿……”母亲见她半天没动静，忍不住上前想拉她的手，却被青樱轻轻避开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没掉泪，声音轻得像缕烟：“额娘，别想了。皇后娘娘被禁足，宫里再没人能帮咱们。我先前还想着能争一争，现在才知道，咱们乌拉那拉氏，早就没资格争了。”

那尔布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更堵得慌，重重拍了下桌子：“都怪我！偏听了皇后的话，想着是你姑母，结果把咱们家的路全堵死了！现在倒好，皇后被禁足，京里的勋贵谁还敢跟咱们家往来？”

残阳彻底沉了下去，厅里越来越暗。青樱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院墙，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曾以为自己是乌拉那拉氏的一丝希望，能凭着皇后侄女的身份，能再入圆明园，可如今才明白，在皇权的漩涡里，她们这些依附者，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母亲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哭着，那尔布靠在椅背上叹气，青樱却慢慢走到窗边，伸手碰了碰冰冷的窗棂。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春日傍晚的凉意，她轻轻闭上眼，最后一点不甘，也随着这阵风，散得无影无踪

……

那尔布瘫坐在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扶手的木纹，忽然猛地直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近乎抓救命稻草的亮：“不会的……事情还没到绝路！”

青樱母亲正抹着眼泪，闻言猛地抬头，声音发颤：“老爷？您……您有办法了？”

“皇后虽是被禁足，可她终究是乌拉那拉氏的人，皇上没废后，就还留着咱们家最后一点体面。”那尔布的目光扫过厅中，最后落在青樱身上，语气急切起来，“青樱，你不一样——你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又没掺和过后宫那些事！如今咱们家就剩你这么一个姑娘，只要能让你再进圆明园，跟在瑾贵妃身边，往后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青樱原本垂着头，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听见“再进圆明园”几个字，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连声音都带着颤：“阿玛……我还能再去园子里？”

“或许能！”那尔布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青樱腕间那串红珊瑚手串上——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语速更快：“你忘了？你先前在圆明园跟着瑾贵妃练过字，她待你素来温和，新年赏过你东西。再说那位竹息姑姑，虽然惹了皇上，若能请她在瑾贵妃跟前提一句，说你年纪小、身世可怜，再提提你当年跟着贵妃练字的情分，说不定……说不定瑾贵妃就会怜惜你，让你再入园子里教养！皇上到时候也无法说什么”

青樱母亲听得眼睛亮了，连忙上前拉住青樱的手，眼泪还挂在脸上，语气却满是期待：“是啊樱儿！你阿玛说得对！瑾贵妃心最软，只要她肯松口，你就能再回去，哪怕只是在园子里跟着学规矩，也比困在府里强啊！”

青樱低头看着腕间的红珊瑚手串，冰凉的珠子贴着皮肤，她原本沉到谷底的心，忽然像是被这记忆烘得暖了点，抬头看向那尔布，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活气：“阿玛，真……真的能行吗？瑾贵妃她……真的愿意吗”

“会的！肯定会的！”那尔布连忙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说服青樱，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手串是贵妃赏的，是念想也是凭证。我明日就去想办法托人见竹息姑姑，只要她肯帮忙传话，咱们家就还有救！青樱，你一定要好好讨好瑾贵妃”她是未来的太后

厅外的风似乎小了点，一缕残存的霞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刚好落在青樱的手串上，泛着淡淡的红。她攥紧了手腕，心里那点熄灭的希望，像是被这缕光重新点燃，哪怕还不确定前路如何，却总算有了点盼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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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斜斜照进高府，案上的老君眉泡得浓酽，热气裹着茶香袅袅升起

高斌端着茶盏，指尖摩挲着盏沿的青花缠枝纹，忽然低低“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快意——那笑意里，满是对乌拉那拉府失势的畅快

高夫人坐在一旁绣着香囊，见他这模样，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放下绣针，语气平淡却字字通透：“老爷是在高兴皇后被禁足，乌拉那拉氏没了靠山吧？不过依我看，那青樱格格倒未必会彻底没了出路。”

高斌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哦？夫人倒说说，她还有什么出路？”

“女人家看这些事，倒比老爷多几分细处。”高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声音放得轻缓，“青樱今年才十一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前年在圆明园跟着瑾贵妃练过好一阵子字，听说贵妃还赏过她红珊瑚手串，可见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如今皇后失势，瑾贵妃心善，见她可怜，未必不会怜惜几分——说不定今年夏日，青樱就能再进圆明园，哪怕只是跟着学规矩，也比困在府里强。”

高斌听完，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眼底的快意淡了些，却多了几分笃定：“就算她能再入园又如何？那尔布没了皇后这个靠山，青樱就断没了争嫡福晋的底气，连侧福晋都没了，从前乌拉那拉氏靠着皇后，处处压咱们汉军旗一头，如今皇后失势，青樱和晰月一样，都得从头开始——大家都在同一起点上，往后能不能攀附皇子，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他说着，将茶盏凑到唇边，呷了一口浓茶，喉结滚动间，语气更显从容：“晰月性子沉稳，又懂分寸，我已让她多学些诗书礼仪，往后若有机会进圆明园，定能讨得瑾贵妃的欢喜。只要贵妃肯多看晰月一眼，咱们高家啊，往后在京里的日子，只会比从前更稳当。”

高夫人闻言，脸上也露出笑意，拿起绣针继续绣香囊：“老爷说得是。晰月是个有福气的，有老爷为她筹谋，再加上讨得瑾贵妃的照拂，往后的路定不会差。”

茶香袅袅，晨光透过窗纱洒在案上，映着高斌眼中的盘算，也映着这京城里世家间，此消彼长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