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府的书房
十一岁的叶赫那拉·意欢正端坐在案前。她一身浅碧色旗装,衬得肌肤愈发莹白,眉眼间已显露出几分日后的清艳,指尖轻轻捏着一张素笺,目光落在笺上那两首菊花诗上,逐字逐句地品读,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笺上是瑾贵妃若璃在雍正四年所作的诗词,字迹圆润遒劲,墨色虽已淡了些,却仍透着雅致。意欢先轻声念起第一首:“一夜西风万木凋,东篱菊绽韵偏娇。金英吐蕊凌霜秀,玉瓣摇香映月娆。辞俗世,远尘嚣,孤高品性自难描。宁同秋雪埋芳骨,不向春光折细腰。”
念罢,她闭上眼静静回味,再睁开时眼底满是赞叹,指尖轻轻抚过“宁同秋雪埋芳骨,不向春光折细腰”一句,轻声感叹:“这诗句里的傲气,真像极了寒风里的菊花,不与春日百花争艳,偏要在霜雪中挺出风骨,真好。”
随后她又念起第二首:“霜风初到,菊绽篱边道。嫩蕊含香迎露笑,独领秋光多少。曾邀陶令同斟,亦随雁影沉吟。岁岁寒秋盛放,心中自有高心。”
这一次,她念得更慢,字句间满是沉醉,放下素笺时,忍不住对着身旁侍立的丫鬟笑道:“瑾贵妃娘娘的诗词,真是越品越有意味。‘心中自有高心’这一句,把菊花的品性写活了,也把娘娘自己的通透写了进去,不愧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才女,更不愧是苏大学士的孙女,这份才情与眼界,真叫人佩服。”
说着,她又拿起素笺,再读一遍,目光里满是喜爱——她素来极爱品读诗词,府里藏的名家诗作不知读了多少,却唯独对瑾贵妃这两首菊花诗格外偏爱,总觉得诗里的孤高与通透,是旁人的笔墨里少有的
……
叶赫那拉府的书房里,意欢手中的素笺,她正沉浸在若璃菊花诗的意境里,一旁侍立的侍女清荷忍不住笑着开口,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打趣:“小姐,您天天捧着这两首诗读,奴婢都快背下来了。说起来,瑾贵妃娘娘也只比您大十岁呢,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才情”
清荷走近两步,看着意欢眼底藏不住的喜爱,又补充道:“您这般爱诗词,娘娘更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要是往后有机会得见娘娘,您跟她聊起诗词来,肯定特别投缘,说不定娘娘还会指点您几句呢。”
意欢闻言,握着素笺的指尖轻轻一顿,眼底泛起一丝明亮的光,脸颊也悄悄染上浅粉
她低头看着笺上“心中自有高心”的字句,轻声道:“若真能有那样的机会,就好了。”语气里满是憧憬——能和写出这般好诗的人聊诗词,是她此刻最盼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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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指尖轻轻摩挲着素笺上的字迹,眼底的憧憬愈发浓烈,轻声絮语般道:“我总听人说,娘娘一直住在圆明园,不沾宫里的拘谨,日子过得随性自在,连规矩礼俗都不怎么讲究。想来她定不是寻常后宫嫔妃那般,满是端着的架子,而是个鲜活灵动、心里通透的女子,可不能用看一般娘娘的眼光去揣度她。”
她顿了顿,想起曾听人说起的细节,眼里又亮了几分:“还听说娘娘的一手赵孟頫行书,写得极有韵味,不只是模仿形似,更有自己的风格;画画也极好,山水花鸟都拿得出手。听锦绣坊的宋绣娘提起,娘娘还曾吩咐侍女找她,把自己画的小景儿绣在衣裙上,穿在身上像带着幅活的画儿,想想都觉得有趣。”
一旁的清荷听着,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嘛,这样的娘娘,跟小姐您最合得来。往后若真能见到,小姐跟娘娘聊诗词、说书画,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意欢轻轻点头,将素笺小心叠好收进锦盒,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瑾贵妃,又多了几分向往——那样有才情、又活得自在的女子,若是能得见一面,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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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刚将素笺收进锦盒,书房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侍女的通传:“老爷来了。”她连忙起身相迎,口中轻唤:“阿玛。”
永绶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笔墨与残留的诗笺痕迹,轻轻点头,随即想起一事,随口说道:“瑾贵妃娘娘的才情,如今在京中可是有目共睹,连皇上养心殿的御书房里,都挂着一副她的诗作呢——还是皇上亲手誊写的,可见看重娘娘。”
“真的?”意欢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上前一步追问,语气里满是急切,“阿玛,那诗作写的是什么?您还记得吗?”
她素来爱若璃的诗,如今听闻连皇上都这般珍视,更是好奇不已
永绶见女儿这般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一提起诗词就这般心急。”说着,他走到案前,拿起狼毫笔,蘸了蘸墨,回忆着当初在御书房匆匆一瞥的字句,缓缓在宣纸上书写:“紫极巍巍映九霄,龙袍玉带绣云绡。烽烟但见旌旗卷,治世唯闻鼓乐调。安社稷,抚黎苗,明君德政比唐尧。山河一统千秋颂,御笔亲题盛世谣。”
笔锋落下,字迹工整,待最后一笔写完,永绶放下笔道:“便是这几句了,当初只扫了一眼,大致记得是这般,写的是对皇上治世的称颂,格局不小,倒不像寻常女子的笔墨。”
意欢凑到案前,盯着宣纸上的诗句逐字品读,眼底满是惊叹:“原来娘娘还写过这样大气的诗!‘安社稷,抚黎苗’,这般胸怀,怪不得皇上会看重。”
她从前只爱若璃写菊花的清雅,如今见了这颂赞治世的诗作,更觉这位贵妃娘娘的才情,既有细腻风骨,又有开阔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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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绶看着女儿惊叹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只知御书房的诗作,还不知另一桩事——雍正三年太后丧礼时,随葬的卷轴里,有一幅便是瑾贵妃在雍正元年刚入宫时献给太后的。那卷轴上的诗,太后生前极是喜爱,日日挂在寝殿里品看,连宫里的老人都常听太后夸赞。”
他顿了顿,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后来太后丧礼,文官们见了那卷轴上的诗作,个个都惊叹不已——谁也没想到,那时刚入宫的瑾贵妃,竟能写出那般贴合太后一生、又满含敬重的句子,眼界和气度远超同龄人。”
意欢听得入了神,不住地回头看向阿玛,眼底满是向往与敬佩
永绶见状,重新拿起笔,一边在宣纸上缓缓书写,一边耐心教导:“瑾贵妃最难得的,便是这份通透大气,不局限于女儿家的小情小绪。你往后读她的诗,别只看字句清雅,更要从诗里好好学学这份气度,往后待人处事,才会有大格局。”
笔锋流转间,诗句渐渐成形:“凤阙龙楼尊位重,半生辅佐乾坤。慈心慧目辨忠奸。深宫筹远虑,社稷挽狂澜。白发朱颜威自显,威仪胜过朝冠。德昭天下万民安。千秋传懿范,青史铸芳言。”
写完,永绶将笔放下,指着诗句对意欢说:“你看这‘深宫筹远虑,社稷挽狂澜’,写的是太后,可字里行间藏着的,是瑾贵妃对‘家国’的理解;还有‘德昭天下万民安’,这般心怀万民的眼界,哪是寻常女子能有的?你要多琢磨,把这份气度学进心里。”
意欢凑到案前,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诗句,逐字逐句地默念,心里对瑾贵妃的敬佩又深了一层——原来好的诗,不只是辞藻优美,更能藏下这般开阔的胸怀与气度,往后她读诗,定要像阿玛说的那样,好好学这份通透与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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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绶放下笔,目光落在意欢专注品读诗句的侧脸上,心里悄悄盘算起女儿的将来——自家女儿今年也已十一岁,算起年纪,恰与瑾贵妃名下的四阿哥、五阿哥相仿
他又想起瑾贵妃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这般年轻,却能将皇上现有的三位阿哥都教养得妥帖,更难得的是,三位阿哥对她都存着全然的真心喜爱,不是迫于身份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依赖
永绶暗自点头,心里愈发认可:能让孩子们这般真心相待,可见瑾贵妃绝非只懂诗书的才女,更是个有慈心、懂孩子的人——她不会用后宫的规矩硬框住孩子,反而能守住那份鲜活灵动,陪他们玩闹、听他们说话,这才让孩子们愿意亲近
他看着意欢眼底对瑾贵妃的敬佩,又想起富察、乌拉那拉的动作,心里渐渐有了些盘算:若往后有机会让意欢与瑾贵妃多些接触,既能让女儿学些气度,说不定还能为她的将来铺条稳妥的路——毕竟,能得瑾贵妃看重的姑娘,前程定然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