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五月初
果亲王府的廊下清风微拂
允礼刚处理完府中琐事，小厮阿晋便捧着个铺着碧色锦缎的托盘匆匆走来，托盘里的物件瞧着有些“参差不齐”——一半是流光溢彩、一看便藏着巧思的好物，另一半则是样式规矩、不见新意的寻常物件
“王爷，宫里内务府送来的节礼”阿晋垂手回话
允礼的目光在托盘上一扫，当即了然轻笑。他指尖先拈起那串绿松石碧玺风铃，珠子碰撞间脆响清灵，纹路打磨得格外细致：“弘澈盼这物件好些日子了，送他院里挂着。”
又看向那枚珍珠缠花抹额，珍珠圆润、绣线密实，透着清雅心思：“这个给母妃，配她新做的素色衣裳正好。”
转而拿起红玛瑙十八子手串，玛瑙莹润、佛头雕刻精巧：“福晋的念珠该换了，这个送她。”最后拾起那枚碧玉骏马扳指，玉质通透、骏马神态鲜活，正是他偏爱的样式，随手便套在了拇指上
至于托盘里余下的——不过是寻常的杭绸料子、制式化的簪子，还有京中铺子随处可见的梅花酥，瞧着便知是福晋回来说的那位宝亲王福晋琅嬅按旧例备下的中规中矩之物
允礼瞥了眼，淡淡吩咐：“这些寻常物件送库房收着吧，往后配给下人或是日常用都使得。”
阿晋应着，心里门儿清：娘娘的礼藏着心思，一眼就能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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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郡王府的廊下，紫藤花穗垂落得正好
允禧刚从外面回来，便见小厮捧着铺了青缎的托盘候着，目光扫过托盘，他忍不住挑了挑眉——里面的物件分得格外清楚，几样瞧着便精巧灵动，余下的却是些样式刻板的寻常东西，透着股“参差不齐”的意味
他转身冲正坐在窗下描花样的福晋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打趣：“你瞧瞧这节礼，先前哪回不是娘娘亲手掂量的好物？如今这般模样，估摸着咱们府的待遇是一落千丈喽。”
福晋抬眼睨了他一下，放下手中的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就你会胡说，娘娘素来细心，定是有缘故的。”
允禧笑着耸肩，伸手从托盘里拣出那枚蜜蜡童子戏莲扇坠——蜜蜡润得像凝脂，童子的眉眼、戏耍的莲花都雕得鲜活，一看便藏着心思
他指尖摩挲着扇坠，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低声补了句：“还能有啥缘故？弘历那小子的福晋，往后可是要当皇后的人，规矩先立起来了呗。”
“那十哥府上呢？他瞧见这礼，怕是要念叨几句吧？”福晋一边问，一边伸手将托盘里那支宝石碧玺琼花步摇拿过来——碧玺颗颗透亮，琼花的花瓣层层叠叠，雕工精致得很，正合她心意
又拣出那块白玉透雕小犀牛吊坠，犀牛憨态可掬，棱角打磨得圆润，显然是给儿子弘泽准备的玩意儿
允禧指尖转着扇坠，语气里带了点看热闹的调侃：“十哥可不好说。他那性子最是直来直去，眼里揉不得半点虚浮，真要是瞧着这不伦不类的礼，保不齐什么话都敢直说。”
福晋闻言轻笑出声，将步摇和吊坠放进一旁的锦盒里：“管他呢，咱们得着心头好就行。你瞧这扇坠、步摇，可不还是娘娘的手笔？”
允禧挑了挑眉，捏着蜜蜡扇坠凑到鼻尖闻了闻，笑着点头：“那倒是，这股子细劲儿，旁人学不来。”
……
敦亲王府的演武场边尘土未散
敦亲王刚从马场纵马回来，玄色骑装沾着草屑，额角还沁着汗，瞥见廊下几个儿子围着个锦缎托盘，随口问道：“这什么呀？”
“阿玛，宫里送来的节礼。”长子弘旭率先开口，手里正拨弄着托盘边缘的物件
一旁的弘暄、弘晙也凑着看，兄弟俩虽已成年，此刻也难掩好奇
敦亲王“啊？”了一声，眼神里满是不信——往年这时候的节礼，哪回不是件件精致得挑不出错，哪像眼前这托盘，物件看着参差不齐，好的瞧着亮眼，寻常的却透着股敷衍。他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福晋，眼神里带着询问
福晋上前半步，语气温和却分明：“王爷，听说宝亲王福晋已经跟着娘娘学宫务了，想来这礼是她经手备下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娘娘这是要渐渐放权了
这话刚落，弘旭半点没顾及自家阿玛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伸手就从托盘里把那套玛瑙棋子抱了过去，玛瑙色泽莹润，棋盘纹路工整，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这棋子不错，归我了。”
弘暄、弘晙对视一眼，都瞥见了阿玛紧绷的嘴角，赶紧轻手轻脚地拣了物件——弘暄拿走那柄嵌蓝宝石的刀鞘，蓝宝石在日光下闪着光，刀鞘纹路利落
弘晙则拿起那只紫水晶鼻烟壶，水晶通透得能瞧见里面的锡纸，雕工也算精巧
福晋见状，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从托盘里取过属于自己的物件：一把纱绣花蝶图的团扇，扇面绣工细腻，留青竹雕的扇柄温润趁手
还有一方“风吟竹语”香方，素白的宣纸上写着雅致的香方配比，是她素来喜欢的清雅调子
托盘里那鹿角蟒纹弓身霸气，雄鹿角打磨得光滑泛光，蟒纹雕刻极为清晰，是给敦亲王的，其余的都中规中矩
他拿起那弓，又看了眼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节礼？好的是真见心思，寻常的是真按规矩走，半点额外的心意都没有！”
福晋见敦亲王脸色仍沉得厉害，伸手轻轻抚了抚他臂上的褶皱，语气依旧柔和：“行了，去年不就知道皇上属意宝亲王了嘛，这事儿早不是什么新鲜话。”
敦亲王转头瞥她一眼，眉峰挑得更高，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所以呢？属意他，就得让他媳妇备出这等没心思的节礼？”
一旁正摩挲着刀鞘的弘暄抬了抬眼，声音平静地接话：“阿玛，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如今学宫务，许是先拿这些份例礼练手，只顾着规矩周全，倒疏忽了细处的心意。”
“皇后？”敦亲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粗声笑了一声，胸膛微微起伏，“了不起？这宫里宫外，还没哪个位置能让我敦亲王低了头！她便是将来真登了后位，也得讲个‘用心’二字，这般按规矩走量的礼，我可不认！”
正摩挲着玛瑙棋子的弘旭抬了抬头，瞥了眼还在气头上的阿玛，开口道：“阿玛，这礼看着参差不齐的，肯定是那位福晋拟的册子，跟娘娘的合在一处送过来的——好的那些是娘娘的心思，寻常的该是她按规矩做的”
敦亲王刚要开口驳回去，一旁的弘晙已捻着鼻烟壶接了话，语气里带着点通透：“依我看，明年怕是连这参差不齐的样子都没了。等她彻底接了宫务，往后的礼，多半就全按规矩来了。”
“你少说两句！”弘旭立刻瞪了弘晙一眼，生怕他这话再勾得阿玛炸毛，连忙补充道，“反正咱们挑着合用的拿了就行，犯不着为这点事置气。”
“嗤，按规矩？”敦亲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鼻腔里重重一哼，笑声里满是讥讽，“这七年里，哪回节礼不是透着心劲儿的好物？如今倒好，一句‘按规矩’，待遇就一夕间一落千丈！”
正把玩着玛瑙棋子的弘旭抬了抬眼，语气淡淡的，却字字分明：“阿玛，您也别气。她所谓的‘按规矩’，无非是从内务府库房挑些现成的凑数。您想啊，以往娘娘给咱们的浮光锦、蜀锦、珍珠纱那些稀罕料子，她自己库房里估摸着都没几件，连她用的，多半也是娘娘赏的。她如今哪有那份底气，备出往年那样的体面？”
福晋在一旁轻轻点头，伸手给敦亲王递过一杯凉茶，语气温和地劝道：“旭儿说得在理。这只是她刚学宫务的头一遭，难免顾此失彼，往后或许能好些。”
一旁的弘暄始终摩挲着那柄嵌蓝宝石的刀鞘，闻言只是抿了抿唇，没接话——他心里清楚，“刚开始”这三个字，藏着的或许是往后长久的“规矩”，只是这话没必要在阿玛气头上说出来
正低头摆弄鼻烟壶的弘晙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阿玛，十七叔母不是早半月前就递了消息来？说娘娘这阵子一直在教宝亲王福晋学宫务，是真要放权了。”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水晶壶身继续道：“往后娘娘就算成了太后，想来也还是长居圆明园里头，图个清净自在——她素来不在意这些物质俗事，往年备礼那般上心，是顾着人情。如今后宫要出真正的女主人，这宫务早交接晚交接，不都得有这么一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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