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点钮钴禄如月

甄嬛与沈眉庄悄悄放下手中的碗，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软榻上的若璃，眼底藏着几分复杂的默契——有些话，她们不便直言，却都懂彼此未说出口的心思

她们二人都曾私下想过，若当年十一岁的弘历没有离开圆明园永起斋，而是继续在那儿长大，或许如今的他，真会对某个嫔妃动心动情

毕竟后宫里从不缺好姑娘：灵气逼人的黛玉、倾国倾城的如月、清艳有才情的意欢、爱娇撒娇的晰月、雍容华贵的宝钗、国色天香的明慧、清丽有心性的毓秀、风姿绰约的张淑怡、不卑不亢的李昭华、灵动爽朗的巴林湄若……每一位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亮色，足以让寻常男子倾心

可偏偏，十一岁那年，先帝将弘历放出了永起斋，让他跟着当时十九岁的瑾妃若璃练字习礼。从那时起，弘历便见了这世间最鲜活的模样——他跟着若璃在园子里和侍卫们踢蹴鞠，输赢都笑得畅快

和若璃玩投壶，输了还会耍赖要罚酒；他见过若璃不施粉黛却惊艳众人的绝色，见过她骑马时灵动飞扬的模样，见过她调香作画时的才情巧思，也见过她真心的纯粹。那些嫔妃身上零散的优点，在若璃身上竟是样样俱全，还多了份无人能及的自然与鲜活

所以如今，见弘历对后宫嫔妃只存欣赏、抬举或偏爱性子，却无半分动心，她们二人才不觉得奇怪——见过了若璃这般完整又耀眼的人，又怎会轻易对旁人动真心呢？

……

佟佳毓秀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皇帝会动心？在她看来，皇上自始至终都是以帝王的眼光权衡后宫，对谁都是带着分寸的欣赏或倚重，真心二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里，这想法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赫舍里明慧也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却又藏着一丝不忍，看向垂眸的钮钴禄如月：“不可能的，如月。你该明白，皇上心里装着的是整个江山，后宫于他而言，更多是责任与制衡。他或许会欣赏你的容貌，或许会赞你的直率，但要说动心……这辈子，怕是难了。”

钮钴禄如月的头垂得更低，指尖深深掐进了裙摆的绣纹里，方才眼底藏着的那点爱慕，此刻像被冷水浇过，一点点沉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美艳都失了几分光彩

“我三十年，倒从未对谁动过心，不太清楚爱慕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若璃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忽然想起傅恒眼底的痴念

她顿了顿，轻声继续道：“但我想，有时候不必求‘动心’，能有个人长久陪着，守着一份安稳，也是一种圆满。”

钮钴禄如月猛地抬头，眼底的落寞褪去几分，若璃的话像一束轻光，轻轻落在她纠结的心上

赫舍里明慧见状，也跟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实在：“其实你也不必这般落寞。你的容色本就是后宫独一份的，皇上虽未动心，却也实实在在欣赏这份独一份的美艳——这就比旁人多了层底气。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地久天长地相处，皇上总能记着你的好。总好过哪天真来个容貌与你相似的人入宫，到时候你连这份‘独一份’的优势，都要打折扣了。”

……

佟佳毓秀也点头附和：“明慧说得对，你如今既有皇上的欣赏，又没卷入腌臜事，安安稳稳走自己的路就好，急什么呢？”

钮钴禄如月听着两人的话，心里的郁结渐渐散开，紧绷的肩线也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轻快了几分——是啊，她还有独一份的容色，还有长久的时光，何必执着于一时的“动心”？

……

……

“竟没想到，连孝昭仁皇后那支钮祜禄氏的姑娘，也会真的爱上皇上。”沈眉庄望着临水廊外，目光追着远处石桥上离去的三人背影，语气里满是唏嘘——帝王家的真心本就奢侈，偏生如月这般明艳的姑娘，还一头栽了进去

若璃抬手放下手中空了的玛瑙碗，指尖还沾着些乳酪的清甜，又伸手端过一旁的橙玉生，小勺挖着碗里软糯的核桃杏仁糕，漫不经心地开口：“反正也是弘历自己的事儿，随她去吧。再说了，不愧是我儿子，倒还有人肯这般真心待他。”

这话刚落，甄嬛先笑出了声，眼角眉梢都染着暖意，沈眉庄也跟着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可不是嘛，能让后宫姑娘这般上心，说到底，还是不愧是若璃养出来的儿子。”

“还有你，”甄嬛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案上两个空了的玛瑙碗上，又转头给了云林一个无奈的眼神，才对着若璃笑道，“这荔枝玫瑰冻和乳酪樱桃，你都吃了两碗了吧？方才就见你没停过嘴，再这么贪凉吃，仔细闹了肚子——回头云林心疼你，再不肯照着你的方子做这些新鲜吃食了。”

若璃闻言，立刻放下小勺，脸颊微微鼓着，带着几分娇憨反驳：“我这用的是小碗呀！再说了，碗里的碎冰都化了，哪算贪凉？”

话里的底气不足，倒让甄嬛和沈眉庄笑得更欢了，廊下的风裹着熏炉里的荷香漫过，连带着这份细碎的打趣，都染了几分夏末的温柔

……

“我倒真心盼着黛玉能早些有个孩子，”沈眉庄望着廊外摇曳的荷影，眼底满是期待的柔光，语气也轻快了几分，“不拘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好，往后这园子里添了奶声奶气的动静，才算真的热闹起来，也能多些鲜活气

甄嬛在一旁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可不是嘛！若是黛玉真有了孩子，咱们往后怕是要日日往武陵春色跑，定要把那孩子疼到心坎里去——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从黛玉进园子到如今，她在桃花坞作画、在荷边吟诗的模样都记着，真等她有了孩儿，咱们这‘姨祖母’的名分，可得实打实担起来。”

……

若璃正用小勺挖着橙玉生里软糯的核桃杏仁糕，闻言含着点心轻轻哼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你们倒会想！真等那孩子落地，我第一个把你们的库房搬光——孩子的长命锁、小衣裳、玩赏的玉器，可都得从你们那儿讨来才像样。”

这话逗得甄嬛和沈眉庄都笑了，甄嬛笑着摇头，语气里满是打趣：“说的好像你这个嫡祖母，还少了一个库房似的？真到了那时候，你指不定比谁都上心，库房里那些珍藏的宝贝，怕是早早就挑拣好了，巴巴地往孩子跟前塞，哪里轮得到我们？”

沈眉庄也跟着附和，眼底笑意更浓：“就是这个理！若璃疼孩子的性子，咱们还不清楚？到时候怕是孩子的小床都要铺满你给的玩意儿，哪还用得着惦记我们的库房。”

……

“等过几日九月初，皇上要带着意欢、晰月、明慧她们一起回紫禁城了，到时候宫里怕是又要起波澜。”

沈眉庄望着廊外渐渐沉下去的日光，语气里多了几分忧思——圆明园的清净日子眼看要到头，一想到皇后琅嬅的手段，便忍不住替园子里有孕的人捏把汗

甄嬛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顺着她的话往下想，眼底却多了几分笃定：“倒也不必太担心宝钗，她心里有丘壑，做事极有分寸，琅嬅若想对她腹中孩子下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反倒是李昭华，她性子孤高，待人不卑不亢，看着有骨气，可论起后宫的算计，终究还是嫩了些。再说她父亲本就是武将，这腹中孩子的分量，难免让琅嬅多心——怕这孩子将来会威胁到永琏的地位，琅嬅十有八九会把心思动到她身上。”

……

“想那么多也没用。”若璃放下手中的橙玉生瓷碗，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裙摆的暗纹，“弘历后宫的底线就是皇嗣，而且她们也不能次次靠着弘历，替自己把麻烦都挡下来或者查出来——老话都说‘为母则刚’，既然怀了孩子，总得自己先立起来，学着护着自己和孩子，这才是长久之计。”

甄嬛和沈眉庄听了，相视一笑，纷纷点头附和：“你说得确实在理。后宫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旁人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她们更不能次次盼着皇上兜底。只有自己先硬气起来，有了护着自己和孩子的决心与手段，才能真的站稳脚跟，谁也别想轻易欺负到头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