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明慧与佟佳毓秀坐在一处,目光无声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庆幸——还好皇后点的是晰月与如月负责布置,若是自己被点名,既要应付繁杂差事,又要提防暗处风险,怕是难得清净
巴林湄若坐在一旁,早已没了先前的顾虑,满心都是对中旬菊花宴的期待,指尖悄悄捻着裙摆的翠鸟纹样,暗自琢磨:承乾宫宽敞,到时候定能摆上满院的菊花,红的、黄的、白的错落着,再配上酒水果点,定是热闹又雅致
张淑怡则轻轻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情绪——她方才虽有接办的念头,可此刻见皇后这般直接指派差事,倒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没被点名,只需届时按时赴宴,少言少动便好
薛宝钗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的牡丹绣纹,心里已开始思忖:
承乾宫菊花宴看似是赏玩,实则处处是隐患,琅嬅既主动安排了差事,难保不会在食材、布置上动手脚。自己与昭华怀着身孕,届时需格外谨慎,饮食要先让宫人试尝,与旁人接触也需留个心眼,绝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李昭华坐在薛宝钗身侧,脸色比平日更显沉静,心底的警惕丝毫未松——她本就因家世与身孕被琅嬅忌惮,这场宴席怕是冲着自己与宝钗来的,届时无论皇后安排什么,都得步步留心,绝不能轻易落了圈套
海兰与白蕊姬坐在角落,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指尖都下意识攥紧了裙摆,眼底满是凝重
二人都是琅嬅阴毒手段的受害者,比旁人更清楚皇后的心思——当年青樱被栽赃,尚有太后旧物手串救命,可她们没有这般运气,若真在宴上被盯上,连辩解的机会都未必有
二人暗自打定主意,届时定要互相照应,饮食、言行都需格外小心,绝不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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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养心殿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案上摊着未批完的奏折,墨香混着淡淡的龙涎香漫在空气中
琅嬅垂手立于阶下,将九月中旬在承乾宫办菊花宴的提议细细说了一遍,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期待。弘历听罢,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来,淡淡看向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案边的玉镇纸,只简短吐出两个字:“准了。”
琅嬅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笑意,俯身行礼:“多谢皇上恩准。”
她深知弘历性子,此刻多说多错,待礼毕便循着规矩缓缓退了出去,连多余的话都未敢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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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殿门合上,弘历才拿起手边的绿松石十八子,指腹摩挲着圆润的珠子,眼底情绪渐深
他自然清楚,琅嬅突然提议办宴,心思未必全在“庆祝”上——薛宝钗与李昭华怀着身孕,又是近来后宫瞩目的焦点,这场菊花宴,怕早被当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她们该是都清楚宴上的风险吧。”弘历低声自语,指尖微微用力,绿松石珠子碰撞出细碎声响
若是……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意,若这二人连护住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本事都没有,真在宴上出了差池,那也只能怪自己无能,成不了后宫立足的母亲,更担不起“皇嗣之母”的分量和自己的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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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钟粹宫正殿里暖意融融,鎏金铜炉里燃着淡淡的桂花熏香,驱散了初秋的微凉
巴林湄若手里捏着个赤金镶红玛瑙的拨浪鼓,蹲在地上逗弄着两岁半的永璋
小阿哥穿着一身碧青色软缎小袄,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的白绒虎头纹,头上还戴着顶同色虎头帽,粉雕玉琢的模样格外讨喜
他晃着胖乎乎的小腿,踉踉跄跄地朝着巴林湄若的方向走,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走几步就晃一下拨浪鼓,银铃般的笑声在殿里响个不停
绿筠坐在窗边的玫瑰椅上,手里拿着块素色绣帕,满眼温柔地看着儿子与湄若玩闹,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薛宝钗此刻坐在正殿铺着软垫的软凳上,目光落在永璋身上,语气里满是笑意:“永璋阿哥这般活泼好动,眼神又亮,真是个讨喜的孩子,每日在宫里见着,都觉得心里敞亮。”
“可不是嘛。”绿筠闻言,转头看向薛宝钗,眼神温柔地掠过她的小腹,笑意更柔了几分,“往后你这孩子生下来,咱们一宫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个小家伙正好作伴,到时候钟粹宫天天都能这么热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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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东偏殿暖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烟墨香,案上摊着几张描红宣纸,处处透着雅致
琅嬅掀帘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站在案边的永琏。“永琏。”她轻声唤道,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柔意
“皇额娘。”永琏转过身,脆生生应了一声
他比永璋大三个月,眼看就要满三岁,穿着一身天青色软缎常服,领口绣着精致的暗纹,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眉眼清亮,眼神里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机灵,一看就是个聪慧孩子
琅嬅走到桌边坐下,随手拿起案上永琏的描红本——这孩子打两岁起就跟着先生描红,如今笔下的字已初见规整。“今日念了几个字?”
她一边翻着纸页,一边问道,目光落在那几行模仿赵孟頫的字迹上,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你这赵孟頫的字,最忌半途而废,往后定要持之以恒练下去,才能有长进。”
这话里藏着她的私心:她本就想让永琏学太后最擅长的赵孟頫行书,却也没直接替孩子做主,只把楷书、行书的字帖都摆出来让他选
没成想永琏一眼就挑了赵孟頫的帖,这份巧合让她满心喜悦,只觉得这是冥冥中的助力
“知道了皇额娘,儿臣会用心的。”永琏仰着小脸,认真应下,小小年纪已隐隐有了沉稳之态,半点没有孩童的顽劣
琅嬅看着儿子的模样,眼底的满意几乎要溢出来。嫡长皇子这般争气,不仅是富察家的体面,更是她在后宫立足的一大底气——有这样的儿子在,无论后宫多少波澜,她的位置都能稳一分
她轻轻摸了摸永琏的头,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护好永琏,绝不能让旁人的孩子威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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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指尖轻轻拂过永琏描红本上的字迹,忽然想起一事,语气愈发温和:“等明年夏天去圆明园避暑,你也要三岁多了,到时候便也跟着去园子里”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提点:“去了园子里,记得常去给皇祖母请安。你皇祖母的赵孟頫行书,那可是自成风骨的好字,若得空能让皇祖母指点你两句,比跟着先生练十日都管用。”
这话看似是为永琏着想,实则她心里早已算准——苏绿筠定不会落下永璋,届时两个孩子同在园子里,永琏若能得太后偏爱、在书法上压过永璋一头,便是无形中多了一分优势
永琏虽年幼,却也懂“讨长辈欢心”的道理,当即挺直小身板,脆生生应道:“儿臣记住了,到时候一定好好给皇祖母请安,也好好学字。”
琅嬅看着儿子乖巧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只觉得这步暗棋,算是悄悄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