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意欢率先打破沉默,她抬眸看向宝座上的琅嬅,语气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过往:“皇后,你还记得雍正十年,先帝与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在体元殿为宝亲王选嫡福晋的情景吗?”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缓缓道来:“那日,你、我、晰月、海兰、绿筠、青樱都在。先帝最终选了你做嫡福晋,看中的是你身上那份端庄沉稳的气度;太后信了先帝的眼光,我和青樱做了侧福晋,海兰、绿筠、晰月则是格格。雍正十一年十月,我们一同入了王府;雍正十二年,我们随王爷在圆明园坦坦荡荡住了大半年,那时你刚怀上永琏,整个人都透着柔和。”
“在万方安和,太后拉着你的手,当着我们的面夸你——这一年把王府打理得妥帖周到,连府里的下人都服你。我们也觉得,你既有嫡福晋的气度,又懂体恤旁人,打心底里信服你。”
意欢的语气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怅然,“可你还记得,太后当年对你有多好吗?你怀永琏时,那每日不断供的血燕,还有你做衣裳用的蜀锦、月华纱,哪样是王爷私库里本就有的?全是太后悄悄补进王爷库房的”
“雍正十三年,太后更是手把手教你打理宫务,反复提点你‘不要重规矩失人心,不要把权柄看得太重’。这三年,哪次你备的年礼薄了,不是太后私下补赏过去,替你安抚众人?她有说过你半句不是吗?”
说到最后,意欢轻轻唤了声“琅嬅”,语气里满是失望:“是你辜负了她。太后三十整寿的事,你忘了便忘了,可这么多月过去,你可有想过补一份心意?从你怀上永琏起,你就变了——变得只看得见权力,看不见人心。”
话音落,意欢不再看琅嬅的反应,起身理了理裙摆,径直转身走出殿外,棉帘晃动间,只留下满殿的沉默
琅嬅坐在宝座上,指尖冰凉,意欢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过往的记忆——那些太后的体恤、提点,那些王府里众人信服的目光,与如今的窘迫、不满重叠在一起,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
……
海兰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底翻涌着彻骨的寒意:她们入宫才两个月啊,从前在王府朝夕相处两年的情分,竟抵不过她对权柄的执念,让她能狠心悄无声息落了自己九个月的胎。那些过往的温和,如今想来全是假象
青樱看向琅嬅,眼底满是复杂——她还记得刚入王府时,琅嬅会主动分料子给她们做衣裳,会温和地询问众人的需求,可如今,那份温和早已被猜忌与吝啬取代,只剩满眼的权力欲
晰月与绿筠悄悄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叹息
晰月想起从前在王府,琅嬅待她们虽不亲近,却也公正,可如今连太后的提点都听不进去;绿筠则攥着袖口,想起自己曾为琅嬅的“端庄”信服,如今只觉得物是人非
其余嫔妃也都暗自点头——太后待琅嬅,早已超出了“中宫与太后”的本分,可琅嬅不仅辜负了这份心意,连最基本的敬重都忘了
若不是太后念及旧情,多次提点补赏,她这个中宫,怕是早就坐到头了
殿内的沉默愈发沉重,琅嬅坐在上首,仿佛被过往与当下的落差困住,久久没有言语,只有紧握的双手,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与无措
……
钮钴禄如月目光扫过上首失神的琅嬅,随即与身旁的赫舍里明慧、佟佳毓秀交换了个眼神——三人眼底都藏着相同的判断:今日太后这番明着提点,怕是最后一次护着琅嬅了
若琅嬅还听不进去,依旧攥着权柄、苛待众人,她这个皇后之位,迟早要保不住
她们三人本就是带着家族期许入宫,目标直指中宫,一旦琅嬅失势,皇上定会从嫔妃中择人升妃分权,这便是她们最要紧的机会
张淑怡端着茶盏的手轻轻晃动,茶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她与身旁的薛宝钗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太后今日不仅赏了料子首饰,更当众传出口谕提点,这般“不护短”的姿态,分明是不再无条件庇护琅嬅。皇后失了太后这层靠山,又失了后宫人心,后续必然会失势——只要抓住机会,她们未必不能再进一步,升上妃位,执掌部分宫权,总好过如今处处受掣肘
薛宝钗一手轻护着腹部,指尖轻轻划过衣料纹路,心底的盘算愈发清晰:她出身商贾世家,虽不比勋贵有根基,却也懂得“审时度势”
琅嬅失势已是大概率之事,若能在后续站稳脚跟,不仅能为腹中孩子谋个好前程,也能让薛家在京城多份倚仗
巴林湄若与博尔济吉特舒敏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满是惋惜
二人自小在草原长大,最看重“真心换真心”,太后待琅嬅那般掏心掏肺,手把手教宫务、私下补赏赐,可琅嬅偏偏不懂珍惜,反倒辜负这份心意,连寿礼都能忘了,实在让人心寒——怎么会有人辜负这么好的太后呢?
白蕊姬把玩着刚选的红宝石耳坠,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宝石,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如今只盼着琅嬅听不进太后的提点,继续糊涂下去
只要琅嬅失势,皇上为了平衡后宫,定会提拔新人,她这个贵人作为皇上的眼睛,未必没有升位的可能,到时候也能少受些气,为女儿锦瑶谋个更好的处境
殿内的气氛悄然变化,有人期待、有人惋惜、有人盘算,唯有上首的琅嬅,依旧僵坐在宝座上,仿佛没察觉到这暗流涌动,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指尖的颤抖都未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