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仙馆
清漪随着莲心穿过长春仙馆的回廊,廊下悬挂的宫灯还未点亮,只借着秋日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踏入正屋厢房内室时,暖炉里的银丝炭正烧得旺,空气里裹着淡淡的熏香,驱散了室外的凉意
“奴婢清漪,见过皇后娘娘。”清漪快步走到屋中,屈膝俯身行礼,动作标准又带着几分初入宫廷的拘谨,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着裙摆,指尖因紧张泛出浅白
……
琅嬅坐在铺着素色锦缎软垫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手镯,目光落在清漪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远远见到皇上和太后了?”
见清漪点头,她顿了顿,直截了当地追问,“要让皇上把目光落在你身上,有把握吗?”
清漪缓缓抬头,迎上琅嬅的视线,眼底的惶惑已被一股孤注一掷的坚定取代,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清漪愿拼尽全力以赴,不辜负娘娘所托。”
……
琅嬅静静看着她,心底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波澜——她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主动给后宫塞人
可额娘富察夫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你现在在后宫孤立无援,宫权被荣嫔、睦嫔分去大半,哪个男人不喜欢天生媚骨的女子?清漪签了死契,生死都握在你手里,是你眼下最好的助力!只要能从荣嫔钮钴禄如月或睦嫔佟佳毓秀手里拿回一分宫权,你这皇后的位子就能依旧稳当!”
……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清漪,不得不承认额娘说得没错——清漪确实生得媚态横生,那股柔若无骨的风流劲儿,是宫里少见的
比起荣嫔如月的美艳绝伦、玉贵人鸢尾的热烈张扬,武陵春色黛玉的灵气清雅、薛宝钗的雍容华贵,赫舍里明慧的国色天香、舒妃意欢的清冷明艳
清漪的美带着一种独特的勾人意味,像一汪浸了蜜的春水,瞧着便让人心头发软
这样的容貌,或许真能撕开如今的僵局,成为她夺回权力的破局之棋
琅嬅指尖依旧摩挲着翡翠手镯,目光落在清漪身上,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提点,又藏着几分试探:“玉贵人鸢尾今年会在除夕宫宴上,跳一支自己改编的《秦王破阵乐》给太后看。太后本就格外偏宠她那股热烈鲜活的性子,再者,玉贵人本是宫里舞女出身,身段功底都扎实,模样又像朵盛放的鸢尾花,亮眼得很。”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追问:“你要想在宫宴上压过她一头,让皇上多留意你几分,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清漪闻言,心头先是一惊——鸢尾竟要跳《秦王破阵乐》?那曲子本就雄浑大气,改编成舞定是气势十足,她下意识攥紧了裙摆,随即又松开,眼底泛起一抹亮色,抬头看向琅嬅,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的笑意:“回娘娘,奴婢也会跳舞!”
“哦?”琅嬅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你也懂舞?莫不是能和鸢尾的舞技一较高下?”
她倒没料到,这清漪除了容貌媚态,竟还有跳舞的本事,若是真能在舞技上压过鸢尾,倒真是意外之喜
……
清漪迎着琅嬅的目光,语气愈发从容:“奴婢自小在扬州长大,扬州多养瘦马,奴婢自小便跟着学舞,基本功还算扎实。玉贵人的《秦王破阵乐》想来定是气势磅礴,令人叹服,但奴婢也会编舞,先前还曾照着南唐后主的词,编过一支《虞美人》舞。”
她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拂过裙摆的水仙纹,心底自有盘算:玉贵人的舞多是宫里乐坊教的规整路子,跳得热烈却少了几分勾人的韵味
而自己的舞是看扬州楼里良妓所学,掺了些柔媚婉转的风情,风格截然不同,到时候各有各的好,自然谁也压不过谁,说不定还能凭着这份独特,让皇上记住自己
想罢,她再次抬头,语气坚定:“娘娘放心,除夕宫宴上,清漪绝不会被玉贵人压过风头。”
……
……
坦坦荡荡
乾隆四年十一月中旬,坦坦荡荡的庭院里已落了层薄霜,廊下悬挂的棉帘挡住了外头的寒风,室内暖炉烧得正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烤栗子香
睦嫔佟佳毓秀坐在梨花木桌旁,指尖捏着张除夕宫宴舞乐单子,眉心微微蹙起,语气里满是疑惑:“皇后怎么又添了支舞曲?《虞美人》……这是谁的曲子?先前定好的单子里可没这个。”
坐在对面的荣嫔钮钴禄如月也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不解:“我就是瞧着单子多了项,心里犯嘀咕,才从曲院风荷过来问你,看来你也不清楚皇后的心思。”她将单子往桌上推了推,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满是困惑
……
“舞曲不是早定好了吗?有玉贵人改编的《秦王破阵乐》独舞,还有宫中专业舞女们的《醉花阴》群舞,怎么突然又多了支《虞美人》?”
同住坦坦荡荡的张淑怡与巴林湄若正好从廊下进来,手里还抱着暖手炉,听闻两人的话,也凑了过来,张淑怡看着单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巴林湄若则点点头,眼底满是疑惑——好好的宫宴流程,突然加项,难免让人多想
……
如月拿起单子,指尖点在“虞美人”三个字上,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满:“谁知道琅嬅怎么想的!凭空添支舞,表演时间得重新改、重新排布,要是总时长超了,还得删掉一个节目才行。”
她说着,目光移到乐曲一列,念出上面的节目,“专业乐人弹的古琴曲《沧海龙吟》,慧妃晰月的琵琶曲《梅花三弄》,再加上那三支舞,确实挤得慌。”
毓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笃定:“玉贵人的独舞《秦王破阵乐》、舞女们的《醉花阴》群舞,还有慧妃的琵琶曲《梅花三弄》,这三个是早就定好的,太后和皇上都知道,绝不能划掉。”
是若璃偏爱的鸢尾和晰月的曲目,动哪一个都不合适
……
“那照这么说,只能划掉古琴曲《沧海龙吟》了?”张淑怡闻言,微微有些惋惜,她早就听说那位乐人弹古琴的技艺高超,还想着除夕宫宴上好好听听《沧海龙吟》的雄浑意境,如今看来,怕是要落空了
“不用划。”毓秀忽然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看向如月与张淑怡,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咱们把《沧海龙吟》挪到最后头,让那支《虞美人》跟着《秦王破阵乐》后头跳。”
如月与张淑怡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毓秀的心思,也跟着笑了起来——《秦王破阵乐》本就雄浑大气,跳起来定是飒爽激昂;而《虞美人》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柔媚婉转的路子,将一刚一柔两支舞挨在一起,正好能形成鲜明对比,倒比单调的曲风更有看头
巴林湄若也反应过来,笑着点头:“这个排布好!既能保住所有节目,还能让宫宴的舞乐更有层次,皇后要加的舞,倒成了个有趣的点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