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方安和
乾隆四年十二月初，寒意已浸遍圆明园，万方安和的内室却暖得像融了春阳。铜炉里燃着上好的红罗炭，火苗轻轻舔着炉壁，映得室内暖光融融
角落的红珊瑚浮云香炉中，花蕊夫人香正缓缓燃着，清甜的香气漫过屋角，混着炭火气，酿成冬日独有的温润气息
窗边的梨花木榻上铺着整张白狐裘，狐毛蓬松柔软，踩上去悄无声息。榻上窝着四人，姿态自在随意，满是亲近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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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斜倚在榻内侧，一身朱红色蜀锦大袖交领齐腰襦裙格外亮眼——裙身绣着“冬日雪景落满白梅”图，皑皑白雪覆着枝桠，红梅点缀其间，针脚细得连雪花的肌理、梅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走动时似有落雪簌簌
她梳着雅致的单螺髻，髻上斜簪一支红玛瑙碧玺流苏步摇，红玛瑙莹润、碧玺剔透，流苏随呼吸轻晃；耳间红玛瑙耳坠垂着细链，腕间红珊瑚手串触手温滑，整个人贵气又透着暖意
晰月挨着若璃，一只胳膊亲昵地搂着她的手臂，脑袋轻轻靠在她肩头，手里捏着块荷花糕，吃得眉眼弯弯
她身着海棠色蜀锦旗裙，裙上绣着松鼠葡萄藤纹样——灰褐松鼠捧着饱满的葡萄，藤蔓蜿蜒缠绕，金线勾边让画面多了几分灵动
发间红珊瑚珠花与步摇相映，珊瑚的艳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声音软糯地唤着：“皇额娘~这荷花糕还是您这儿的最清甜，比我那的好吃多了。”
若璃另一侧坐着鸢尾，她穿一身柔蓝色蜀锦长裙，裙身印着成片的鸢尾花，浅蓝花瓣透着水润，似刚从露水中摘来
发间一支紫藤花开钗斜插着，旁侧缀着紫水晶珠花，水晶的亮与紫藤的柔相得益彰
她指尖轻轻摸着榻边摆台上的紫水晶绣球花摆件，水晶雕琢的花瓣层层叠叠，映着暖光，晃出细碎的亮，眼底满是欢喜
意欢则坐在晰月身侧，一身槿紫色蜀锦旗裙雅致清幽，裙上绣着“夜晚昙花枇杷”图——墨色枝桠间，昙花悄然绽放，雪白花瓣透着微光，旁侧枇杷果缀着浅黄，似能闻到清甜果香
她手里捧着一卷《京华录》，指尖轻轻拂过书页，目光专注地落在字里行间，偶尔抬眼看看身旁说笑的几人，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安静却不显得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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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月咬着荷花糕，腮帮子微微鼓起，却不忘凑近若璃，声音软乎乎地撒娇：“皇额娘，除夕宫宴我可要弹琵琶《梅花三弄》呢！您最是知道，我弹这支曲子最拿手，之前在您这儿弹，您还夸我琴音里有梅香呢！”
她虽在九月上旬生下了永珺，眉宇间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稳重，可在若璃面前，那份孩童般的娇憨依旧未减，说着还轻轻晃了晃若璃的胳膊，眼底满是期待的光亮
坐在一旁的意欢刚看完书里的一段，闻言忍不住放下书卷，笑着开口打趣：“你可别再提了！她这段时日待在涵古茹今，日日抱着琵琶练，从晨光微亮练到暮色沉沉”
她眼底带着笑意，语气里却故意掺了几分“无奈”：“倒不是说弹得不好，实在是太好听了，勾得人总忍不住侧耳听，哪怕再悦耳，日日这么听，我这耳朵也快难消停下来！”说罢，还轻轻摇了摇头，惹得榻上几人都笑了起来
若璃被晰月的娇憨与意欢的打趣逗得笑眼弯弯，伸手轻轻拍了拍晰月的手背，目光转向鸢尾，语气里满是期待：“月底的除夕宫宴，就能好好听你这《梅花三弄》了，也能亲眼瞧瞧鸢尾改编的舞——把《秦王破阵乐》和女子剑舞融在了一起，这刚柔相济的路子，我可太期待了。”
鸢尾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子微微坐直，语气里满是雀跃与笃定，望着若璃笑道：“太后娘娘放心！这段时日我在园子里反复磨合剑舞的节奏，还特意改了舞裙的下摆，跳起来定有破阵乐的雄浑，又有剑舞的飒爽，保证能让您和皇上都眼前一亮，给您带来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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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万方安和的暖意融融不同，园子偏远处的凝露苑，此刻正浸在冬日的清冷里
这里是专门供乐人、舞女练习舞曲的地方，其中一间由三个厢房打通的空旷室内，却透着与室外截然不同的热闹——乐曲声、脚步声交织，衬得室内格外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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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锦毯，避免舞者练舞时摔伤。清漪立于锦毯中央，身着一袭胭脂虫色珍珠纱长裙，裙身绣满了珊瑚红与银红的虞美人，花瓣层层叠叠，银红的花芯缀着细碎的珍珠，走动时，珍珠纱随风轻晃，虞美人似在裙间缓缓绽放，美得晃眼
她的发髻梳得慵懒又妩媚，几缕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在背后，发间缠着用红珊瑚珠子与红碧玺珠子穿成的网状链子，珠子随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眉间还缀着几枚银白碎珠，眉眼间用石榴色胭脂细细勾勒出虞美人的花瓣纹样，衬得那双本就含情的眼，更添了几分勾人的媚态
这般精致的装扮，显然是琅嬅花了不少手笔——从罕见的胭脂虫色珍珠纱，到价值不菲的红珊瑚与红碧玺，每一处都透着用心，也足见琅嬅有多急切地想收回宫权，才会在清漪身上倾注如此多的资源，盼着她能在除夕宫宴上一举成名
清漪伴着乐曲，纤细的身姿柔若无骨，抬手、旋身、下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又掺着几分勾人心弦的风情
她反复练习着自己编的《虞美人》舞，眼神专注又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坚定，裙摆扫过锦毯，扬起细碎的弧度，那股风流媚态，在空旷的室内愈发夺目，仿佛下一秒便能将人的目光牢牢锁住
……
乐曲声在空旷室内流转，清漪旋身时，裙间虞美人似随舞步绽放，她心中却清明得很——自己编的《虞美人》舞，精髓从不在招式的繁复，而在一个“魅”字
她每一次抬眼、每一次腰肢轻折，都暗合着心思：要跳给弘历看，要跳给那个对后宫嫔妃多是寻常态度、唯独将柔情深藏给太后的帝王看
抬手时指尖微颤，似含着诉不尽的软意；旋身时裙摆轻扬，若带着勾人的缠绵；连垂眸时眼尾那抹石榴色胭脂，都像是浸了蜜的钩子，盼着能勾住他的目光
她清楚自己比不过太后的风华绝代，也没有鸢尾的热烈张扬，可她偏要在这“魅”里寻一线生机
哪怕只能让他在宫宴上多瞧自己一息，哪怕那目光里没有惊艳、只有片刻的留意，于她而言，也是从棋子变作“有用之人”的转机，是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的希望
想着这些，她的舞步愈发柔媚，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无声诉说，将孤注一掷的期盼，都揉进了《虞美人》的婉转韵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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