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年十二月除夕，暮色刚漫过圆明园，九州清晏正殿内已亮如白昼。廊下悬挂的宫灯映着朱红梁柱，殿内暖炉燃着上好的红罗炭，热气裹着饭菜香、酒香，酿成满室的热闹暖意
上首并排放着三张铺了明黄锦缎的太师椅，椅前长桌上摆满了佳酿与吃食——琥珀色的菊花酒、清冽的秋露白在银壶中泛着光，蟹粉酥、茉莉蜜糕、清蒸鲈鱼等菜式点心错落摆放，精致得让人不忍下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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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端坐于中间的太师椅上，一身墨蓝色织金缎束腰常服衬得他俊朗疏骨，衣上绣着“日出青蓝群山万壑”纹样，墨色山峦连绵，银线绣就的朝阳悬在山巅，波光粼粼间透着帝王的开阔气度，举手投足间满是沉稳威仪
他左手边坐着皇后琅嬅，一身秋香色牡丹旗装袄裙低调端庄，裙上绣着暗纹牡丹，雅致却不张扬
她端坐椅上，指尖悄悄攥着帕子，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既盼着清漪能在宴上出彩，又怕事与愿违，失了夺回宫权的机会
若璃则坐在弘历右手边，一身宝红色凤尾纱大袖衫配兔毛交领齐腰襦裙格外夺目，裙身绣着振翅金蝶，金线勾勒的蝶翼闪着光泽，裙摆缀着细碎的黄水晶珠子，走动时叮当作响
她梳着单螺髻，髻上斜簪一支蓝玛瑙玫瑰花簪，旁侧插着红碧玺透雕蝴蝶嵌碎钻步摇，碧玺的艳与玛瑙的润相映，衬得她风华绝代，眉眼间又透着灵动温柔
瞥见殿门口的身影，她立刻笑着向苏承翊招了招手，眼底满是欢喜
苏承翊快步走到近前，在若璃身侧的椅子上坐下。他身着玄色描金飞鹰织金缎束腰劲装，衣料挺括，飞鹰纹样凌厉，衬得他气质冷厉，却在看向若璃时，眼底瞬间漫开思念与柔和
作为常年驻守边关的大将军，他身上带着沙场磨砺出的沉稳，轻声唤道：“姑母。”
心底满是感慨——自己已四年没回京城见姑母，想着明日元日，正好能陪姑母回苏府，只是不知弘历是否愿一同前往
“表哥。”弘历转头看向苏承翊，语气里满是熟稔，“自你去边关任职，咱们已有许久没见了。”
苏承翊与弘历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年少时一同玩的时光，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殿内的氛围愈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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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另一侧，嫔妃与宗室亲眷们按位次坐定：荣嫔如月、睦嫔毓秀、张淑怡、巴林湄若挨着坐，白蕊姬抱着近两岁的锦华，小姑娘穿着粉色袄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纯嫔绿筠身边坐着四岁的永璋，孩子乖乖靠在母亲怀里，手里捏着块糖糕
玉贵人鸢尾、舒妃意欢、慧妃晰月依次而坐，四岁出头的永琏坐在晰月身旁，虽年纪小，却端端正正坐着，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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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席位上，甄嬛、沈眉庄、敬太嫔、曹太嫔与温宜围坐在一起，几人凑着说话，时而传来轻笑声，满是温馨和睦，为这除夕宫宴更添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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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目光落在苏承翊身上，见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忍不住和身旁的晰月、意欢小声说道：“那就是驻守边关的苏将军吧？真是厉害！”
说着，她又想起宫宴流程，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对了，我的《秦王破阵乐》独舞排在晰月姐姐的琵琶曲后头呢，等姐姐弹完，我就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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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月闻言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面前的茶杯盏，解释道：“宫宴开场肯定是先上群舞，我听李玉公公说，打头的是舞女们的《醉花阴》，那曲子本就清雅，跳起来定是雅致柔美的，正好给后面的节目暖场。”
意欢坐在一旁，也赞同地点点头，目光里带着对雅乐的期待：“我还听说，后面有专业乐人弹古琴《沧海龙吟》，那曲子我知道它音调雄浑、有沧海奔涌之势，今日倒真想好好听听。”
不远处的张淑怡恰好听到几人的对话，心里也跟着泛起期待——她早就盼着听《沧海龙吟》了
可转念一想，又悄悄蹙了蹙眉：苏承翊将军难得从边关回来，皇上说不定会陪太后留他多待些时候，等宴席过半，或许还会一起逛园子、走游廊、赏宫灯红梅，这般一来，后面的节目会不会被压缩？那古琴曲的时间，还够不够听完整一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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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醉花阴》的清雅乐声在殿内流转，七位舞女身着粉绿杭绸舞裙轻步入殿——裙身绣满了灼灼桃花，浅粉花瓣缀着银线，随着步伐轻晃，似有落英簌簌
她们手执桃花团扇，扇面绘着水墨桃枝，一进殿便成扇形散开，团扇轻遮面，只露一双含情眼
旋身时，裙裾如桃花绽放，团扇开合间似有春风拂过；下腰时，身姿柔若柳枝，扇尖点地如落瓣轻沾；连转身回眸的瞬间，团扇半掩唇畔，都透着几分娇憨雅致
乐声渐柔时，七人围作一圈，团扇拼成完整的桃枝图，舞步轻缓如踏春露，满殿都似浸了桃花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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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醉花阴》跳得可真柔美雅致，舞女们的身段也灵透。”晰月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赞叹，绿筠也笑着点头，目光落在舞女们的裙摆上，满眼欣赏
如月与毓秀、张淑怡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这开场舞选得好，既不抢后面的风头，又衬得宫宴氛围雅致。”张淑怡点点头，目光却悄悄扫过殿外，还在惦记着后头的《沧海龙吟》
永璋与永琏坐在孩童席位上，小手捧着玉碗，一边小口吃着虾仁，一边拿着糕点，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殿中舞蹈，偶尔还会跟着乐声轻轻晃头
一曲终了，舞女们行礼退下，晰月抱着象牙螺钿琵琶走上殿中——琵琶琴身嵌着细碎螺钿，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她坐定后，指尖轻拨琴弦，《梅花三弄》的清越旋律便漫了开来：初时音调舒缓，似寒梅初绽，带着几分清冷；渐而节奏转急，如梅雪争春，琴音里满是傲骨；收尾时又归于平和，似落雪覆梅，余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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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妃娘娘这琵琶技艺，真是越发精湛了！”白蕊姬抱着锦华，忍不住轻声赞叹，张淑怡与如月、毓秀也连连点头，眼底满是认可
鸢尾更是兴奋地拍手，语气里满是佩服：“晰月姐姐这《梅花三弄》，比平日里练的还要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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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坐在上首，目光却没怎么落在殿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满心都在期待清漪的出场，对眼前的琵琶曲没什么兴致，只在曲终时象征性地抬了抬嘴角
若璃端着秋露白的酒杯，与弘历、苏承翊说着话，语气里满是赞赏：“晰月这孩子，在琵琶上用了不少心思，这《梅花三弄》弹得婉转又有风骨，真是一绝。”
弘历笑着点头，他早知道晰月的琵琶功底，此刻听着也觉得舒心
苏承翊却没怎么专注看表演，目光时不时落在若璃身上——四年未见，姑母的模样虽未变，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温润，他只想多看看，把这四年的思念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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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三弄》的余韵还未散尽，殿外忽然传来雄浑的鼓点，鸢尾身着一身黑色束腰罗裙快步登场——裙身利落无多余纹饰，束腰勒出纤细腰肢，裙摆开衩至膝，方便动作；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发尾系着黑色绸带，随着步伐轻扬；手中握着一把轻巧的没开锋软剑，剑身泛着冷光，与她热烈的气质形成鲜明反差
鼓点渐急，《秦王破阵乐》的旋律骤然响起，鸢尾旋身出鞘，软剑在她手中似有了生命——时而剑尖指天，身姿挺拔如劲松，尽显飒爽
时而剑随身转，裙摆与绸带齐飞，黑色身影在殿中穿梭，如暗夜中起舞的火；她凌空跃起时，软剑划出优美弧线，落地时剑点地面，动作干脆利落，将破阵乐的雄浑与剑舞的凌厉完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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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至高潮，她手腕翻转，软剑在指尖飞速旋转，随后猛地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马尾上的绸带还在轻轻晃动，满殿寂静后，爆发出阵阵赞叹
“鸢尾这剑舞，真是厉害！又飒又有劲儿！”晰月率先开口，绿筠、白蕊姬、意欢也连连点头，眼底满是惊艳。如月、张淑怡、毓秀凑在一起，忍不住惊叹：“没想到她竟能把破阵乐跳得这么有气势”
巴林湄若更是激动地拍手，连声道：“好！跳得真好！”
甄嬛与沈眉庄对视一眼，也忍不住赞叹这舞的独特；温宜坐在席位上，兴奋地冲鸢尾挥手，脸上满是喜悦
若璃拉着弘历的手，眼底满是欢喜，打趣道：“你瞧，鸢尾这舞技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把《秦王破阵乐》跳活了。”
说着又转头向苏承翊笑道：“她性子热烈直白，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我可喜欢她这股劲儿了。”她眉眼精致灵动，说起喜欢的人时，眼底闪着光
苏承翊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只要姑母能开心，旁人如何出色都好。弘历侧头看着若璃鲜活的模样，眼底漾着柔暖的笑意，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满是纵容
上首的琅嬅却没心思看这场热闹，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下一个就是清漪了，能不能压过鸢尾，能不能让皇上留意，就看这一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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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的剑舞余威未散，殿内忽然响起《虞美人》婉转柔媚的乐声——与《秦王破阵乐》的雄浑截然不同，绵柔的旋律如流水漫过，瞬间将殿内氛围拉向另一重意境，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向殿门口的身影
清漪缓步而入，一袭胭脂虫色珍珠纱长裙晃得人眼晕：裙身绣满珊瑚红与银红的虞美人，花瓣层层叠叠似含晨露，银红花芯缀着的细碎珍珠，随步伐轻轻颤动；珍珠纱轻薄如雾，走动时裙摆翻飞，裙间虞美人仿佛活了过来，在暖光中缓缓绽放，美得张扬又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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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髻慵懒妩媚，几缕乌黑长发垂在背后，发间缠着红珊瑚与红碧玺穿成的网状链子，珠子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眉间缀着银白碎珠，似落雪沾额，眉眼间用石榴色胭脂勾勒的虞美人纹样，顺着眼尾蜿蜒，衬得那双含情眼愈发水润，满是勾人心魄的媚态
行至殿中，清漪抬眸望向弘历，唇角勾起一抹软媚的笑，随着乐声起舞：
抬手时指尖微颤，似有诉不尽的缠绵软意；旋身时裙摆轻扬，珍珠纱扫过地面，如春水漾开涟漪；连垂眸时眼尾那抹石榴色胭脂，都像浸了蜜的钩子，若有似无地往弘历方向勾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刻意的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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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坐在席位上，看着殿中舞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清漪的舞技竟这般扎实，身段柔韧、韵律精准，竟能与自己的剑舞一较高下，只是风格截然不同
甄嬛、沈眉庄与敬太嫔、曹太嫔相视一眼，眼底满是疑惑：这姑娘是谁引荐入园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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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月与白蕊姬更是瞪大了眼睛，两人悄悄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从未听说园子里有这么一位会跳舞的女子
如月、毓秀与张淑怡则瞬间明白了琅嬅先前添舞曲的心思：原来她是为了给这位姑娘铺路，想借这一舞让她出头，好为自己这失权孤立的皇后，寻一枚争夺宫权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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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翊看向弘历，眼底闪过一丝打趣的笑——这殿上，倒又添了段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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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拉着弘历的手，眼底满是赞叹，笑着打趣：“这姑娘的舞媚得入骨，若是对着我这般跳，我肯定把持不住。”她眉眼灵动，语气里满是玩笑
弘历目光扫过殿上的清漪，又淡淡瞥了眼上首的琅嬅，最后落在如月、毓秀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冰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似在无声质问
如月与毓秀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连忙垂下眼，不敢与弘历对视——皇上这眼神，分明是看穿了她们方才的心思，也猜到了琅嬅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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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额娘就别打趣儿臣了。”弘历转头看向若璃，眼底漾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语气里满是软和
说罢，他又抬眼扫过殿中起舞的清漪，目光在她刻意柔媚的动作上稍作停留，随即落在上首的琅嬅身上，眼神平淡，却让人猜不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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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看着弘历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这清漪的舞媚得恰到好处，身段、眼神都透着股勾人的劲儿，再瞧弘历虽未明说，却也未显厌烦，只觉得这帝王当真是有福气，身边总不缺各色鲜活的人
苏承翊坐在一旁，将若璃的神色瞧得分明，顺着她的意思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确实，皇上表弟身边从不缺人才，能得这般精彩的舞乐相伴，实在是有福气。”他这话既应和了若璃，又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对清漪的过多评价，只顺着氛围说些场面话
上首的琅嬅见弘历并未对清漪的舞表现出反感，反而有若璃与苏承翊的打趣衬托，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口气
她悄悄松开攥紧的帕子，指尖舒展——虽说方才的打趣未必是真心夸赞，但至少证明清漪的舞入了众人的眼
她如今还是皇后，给皇上引荐合心意的新人本就合情合理，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只要清漪能留住皇上的目光，自己夺回宫权的日子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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