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年六月下旬的坦坦荡荡,廊下藤蔓垂落,将日光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
睦嫔佟佳毓秀身着宝蓝色月华纱旗裙,裙上木兰树绣纹舒展,银线勾的枝干透着韧劲,淡紫花瓣似沾着晨露,衬得她本就清雅的面容更添几分沉稳
她望着远处回廊的方向,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洞悉:“那冷答应,倒是个有野心也懂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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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贵人张淑怡,身着螺钿紫云锦旗裙,裙上紫藤萝绣纹层层叠叠,螺钿镶嵌的花瓣在光下泛着虹彩,衬得她身姿风姿绰约
她指尖捏着支刚摘的粉荷,花瓣柔嫩,露珠顺着叶缘轻滚,垂眸时目光落在花瓣上,语气里带了点轻淡的不以为然:“不过是朵从底层冒头的玉簪花,无家世无绝色,倒也敢想着在这后宫里往上争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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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冷清秋的真实身份?”佟佳毓秀忽然轻笑,宝蓝色裙角的木兰绣纹随动作轻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几日让家里查探的消息,总算有了眉目
张淑怡抬眸看向她,握着粉荷的指尖微顿,从毓秀的语气里听出了笃定,显然是查到了不一般的内情,便顺着话问:“哦?难不成她还有什么藏着的底细?”
“家里刚递来的消息。”佟佳毓秀指尖轻轻划过廊柱,声音压得轻缓却字字清晰,“她原是云南乐楼的清妓,后来被皇后的额娘富察夫人辗转三次赎了身,还签了三年帮契——富察家的意思,是让她入宫做嫔妃,帮琅嬅夺回先前分给我和如月的宫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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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眼底添了点冷意,“这事不光我家里能查到,以皇上的敏锐,定然早已知晓,想必过不了几日,如月那边也会收到消息。”
说着又轻笑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不过她倒比先前那个清漪聪明些,没一上来就急着攀附,反而从宫女做起,凭着清爽清泠的性子,靠插花讨了太后一分喜欢,皇上才愿意给了她答应的位分,算是给了她个立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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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给她答应的位分,说到底还是看太后喜欢了几分,才顺了这份心意。”张淑怡指尖捻着粉荷花瓣,语气里满是不在意,目光掠过远处的花木,“要论太后真正放在心上的,园子里也就昭贵人、玉贵人、慧妃和舒妃四位——黛玉的诗画能跟太后聊到一处,又长居武陵春色;鸢尾热烈直白,她的舞太后常笑着夸赞;慧妃与舒妃早就和太后有四年的相处,哪一个不是太后真心喜欢的?哪轮得到她一个从乐楼出来的?”
她顿了顿,将粉荷凑近鼻尖轻嗅,语气添了几分冷然:“依我看,皇上让她留在园里,一半是遂了太后的意,一半也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看她是不是真能安分守己。她要是敢把心思打到太后身上,或是学清漪搞些旁门左道,下场只会和清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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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毓秀听着,宝蓝色裙角的木兰绣纹被风拂得轻晃,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反正圆明园只是夏日避暑放松的地方,算不得真正的战场。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能不能靠‘讨太后欢喜’这招帮琅嬅成事,等八月底随驾回宫就知道了。”
她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琅嬅和富察夫人倒是打得好算盘,以为找个能让太后多瞧两眼的人入宫,就能从我和如月手里夺回宫权?未免也太天真了些,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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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院风荷的殿内,午后日光透过窗纱漫进,在铺着云纹锦缎的榻上投下浅淡光斑。三岁的锦瑶侧躺着睡熟,小拳头轻攥着被角,呼吸匀净
敏贵人白蕊姬身着杨妃色绣粉棠旗裙,裙上粉棠花瓣缀着细闪,她俯身替女儿理了理额前碎发,轻声吩咐侍女俗云:“仔细守着,公主醒了先递杯温茶,再端些藕粉糕来。”
待俗云应下,白蕊姬才转身出了外间,沿着亲水回廊走到湖边。满湖荷花挨挨挤挤,粉白花瓣映着碧水,荷风裹着清香扑在面上
她望着无边荷田,忽然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是纯粹看热闹的兴致:“如今倒有意思了,一朵不起眼的玉簪花,竟也想着混在牡丹、芍药堆里争位分,荣嫔姐姐,你说这往后的日子,会不会更热闹些?”
“那还算什么玉簪花?”从九州清晏回来的钮祜禄如月刚走到湖边,便顺着话头接了声,珊瑚色凤尾纱裙角轻扫过青石板,发间红宝石碧玺步摇随步履晃出细碎流光——冷清秋的底细,她心里已全然清楚
“玉簪花本就该生在廊下角落,安安静静吐着淡香,哪会这般争强好胜?她如今这副清冷模样,不过是披着层外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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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蕊姬侧过头,见她语气里满是不屑,便笑着没再搭话
如月望着满湖舒展的荷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镯子,声音里添了几分轻慢:“园子里本就是来放松避暑的,皇宫才是能让‘花’扎下根、争得高低的地方。要论这后宫里有心思往上走的,除了我、佟佳毓秀、张淑怡,连平日里看着温和的明嫔薛宝钗,都在暗中等着机会;宫里还有个宜贵人赫舍里明慧。”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远处隐在绿荫里的回廊,语气愈发轻视:“宫里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嫔妃呢。你觉得她冷清秋,能比得过谁?单说宁贵人李昭华那份不卑不亢的孤高劲儿,她就学不来,更别说跟旁人比了。”
“等回了宫,她就知道自己差得有多远了。”钮祜禄如月望着湖面泛着的荷影,语气里满是不在意,珊瑚色裙角被风掀起个轻晃的弧度,“且不说旁人,单是赫舍里明慧那份国色天香,连待人接物都透着从容不迫;还有李昭华,骨子里的不卑不亢与孤高,哪是她能比的?真见了面,估计能把她那点撑场面的底气都吓没了。”
白蕊姬听着,指尖捻着垂落的鬓发轻笑,眼底满是通透——她才懒得掺和这些争位分的事
锦瑶有太后娘娘疼惜,往后的日子早有一层庇护,未来无虞;自己只需守着女儿,安安稳稳过些清净日子,至于后宫里谁高谁低、谁输谁赢,于她而言不过是些可供消遣的热闹罢了,犯不着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