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着盈盈的步摇图纸说得热闹，忽然一道清亮又带着贵气的女声从入口传来：“这步摇，本宫要了。”
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造办处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入口处，荣妃钮祜禄如月正缓步走入
她身着一袭宝石红蜀锦绣金线芍药旗装，裙上芍药花用足金丝线勾勒，花瓣边缘还缀着细碎的赤金箔，在晨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每走一步，裙摆垂落的金线流苏轻轻晃动，贵气逼人
发间斜簪一支红宝石雕琢的芍药嵌碎钻发钗，硕大的红宝石被雕成盛放的芍药模样，花瓣间隙嵌着的碎钻闪着细碎光芒，衬得她本就美艳的面容，更添几分倾国倾城的气韵
身后跟着四个宫女、两个太监，皆垂首侍立，气场十足
……
围在图纸旁的年轻匠人、簪娘都愣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谁也没料到，竟会有嫔妃亲自来造办处，还直接开口要走盈盈的练手图纸
一个反应快的年轻匠人，只认出是位高位份嫔妃，却不知具体是荣妃，立刻悄悄往后头厢房跑，一边跑一边低声唤：“康公公！王师傅！有嫔妃娘娘来了！”
……
不过片刻，身着蓝黑锦缎常服的管事康公公便走了出来，腰间系着深青色腰带，尽显沉稳；王师傅跟在他身后，见了如月，连忙收敛起往日的随意
康公公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时依旧保持着从容，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荣妃娘娘大驾光临造办处，奴才竟未提前迎候，还望娘娘恕罪。”
……
云汐、笙儿与盈盈站在人群后，心里更是捏了把汗——方才还说要一起合作练手，可荣妃开口要了，这步摇定然轮不到他们这些新人动手，多半要交给造办处经验最足的老师傅做，盈盈这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盈盈攥着图纸的指尖微微泛白，既紧张又有些失落，却连抬头直视荣妃的勇气都没有
……
荣妃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盈盈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本宫想着明年太后娘娘三十五整寿，正想定制一支合心意的步摇，刚巧路过，瞧见这位簪娘手里的图纸，样式倒合本宫的眼缘，便过来问问。”
王师傅这时已走到盈盈身边，接过图纸细细翻看——牡丹主体、珍珠花瓣、蓝宝石缀饰、渐变色珍珠流苏，设计确实精巧，对刚入造办处不到一年的十五岁姑娘来说，已是难得的灵气
可他心里也清楚，荣妃要的步摇，容不得半点差错，绝不能让新人练手，这么好的设计，终究是没法让孩子们实践了，实在可惜
康公公也凑过来扫了眼图纸，随即抬眸看向荣妃，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巧妙的提醒：“娘娘谬赞了，这图样尚能入眼罢了。画图纸的簪娘盈盈，刚入圆明园造办处才一年不到，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不过是练手的稿子，能得荣妃娘娘赏识，已是她的福气。论精致，可比不得娘娘发间这支芍药发钗——那才是真正的珍品，奴才瞧着，花瓣的弧度、宝石的光泽，都透着顶级的工艺。”
他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暗暗点出：这图纸只是新人练手，未必能做出娘娘满意的效果，且与娘娘现有的珍品差距甚远
笙儿、盈盈他们早就注意到荣妃那支发钗，此刻再仔细看，只觉得那红宝石芍药仿佛活的一般，连花瓣的纹路都雕琢得清晰可见，确实比盈盈的图纸精致百倍
……
荣妃闻言笑了，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间的芍药钗，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公公好眼力。这钗是五年前，本宫选秀入宫后第一年，太后娘娘赏的年礼。如今五年过去，依旧亮眼夺目，宫里的匠人都说，这般工艺，如今再想复刻，也未必能有这般成色。”
康公公与王师傅闻言，心中早已了然——这般镶嵌、雕琢工艺都达顶峰的珍品，除了太后娘娘库房里的，寻常匠人根本做不出来，哪怕荣妃出身钮祜禄氏，家里也未必能有这般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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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指尖轻轻摩挲着发钗上的碎钻，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罢了，本宫也就是瞧着这图样新奇，既然是她们练手的稿子，便留给她们折腾吧。”
这话一出，云汐、笙儿与盈盈都愣了愣，随即悄悄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心血要白费，没成想荣妃竟松了口。盈盈攥着图纸的手微微放松，眼底悄悄泛起几分感激的光
荣妃目光一转，落在王师傅身上，又开口问道：“对了，本宫先前听说，王师傅出身京城玉翠楼的资深匠人？那玉翠楼二楼的珍藏品，素来只供皇室与太后娘娘挑选，想来王师傅在那儿时，也见过不少稀世珍品吧？”说着，她已在宫女搬来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姿态从容优雅
王师傅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他早年确实在玉翠楼做过十年首饰，手艺在楼里也是数得着的，当年做的蓝宝石菊瓣发钗、猫眼碧玺梅花簪，还有那支精巧的蓝宝石三尾青鸾发钗，都曾有幸被送进二楼，最后要么被苏府选走，要么被纯亲王挑中，被送入万方安和，成了若璃的饰物
直到三年前，圆明园造办处缺教习匠人，他才离开玉翠楼，来这儿给年轻人们传授课艺
……
周围的笙儿、盈盈也都看向王师傅，眼里满是好奇——她们早知道王师傅出身最好的玉翠楼，却从没听过他具体做过什么珍品
王师傅连忙躬身，语气带着几分自谦：“荣妃娘娘说笑了。奴才在玉翠楼时，也只是个普通匠人，不过是运气好些，做过三件首饰有幸登过二楼，哪敢说见过多少珍品。”
荣妃端过宫女递来的碧螺春，轻轻抿了一口，茶雾氤氲中，她抬眸看向王师傅，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探寻：“那不知今年玉翠楼二楼，可有什么新出的珍品？王师傅如今虽在造办处，想必也该有消息渠道，知道些动静吧？”
这话落下，造办处瞬间安静下来。康公公与王师傅对视一眼，心里都骤然清明——荣妃哪里是真的好奇玉翠楼的珍品，分明是刚才放了步摇，现在改打玉翠楼二楼贡品的主意了！
那玉翠楼二楼的东西，皆是供皇室专属，寻常嫔妃连见都难见，荣妃这是想借着话头，打听门路呢
康公公悄悄皱了皱眉，却没敢多言；王师傅也沉下心思，琢磨着该如何回应才不逾矩——既不能驳了荣妃的面子，也不能泄露不该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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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指尖轻轻划过发间的红宝石芍药钗，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本宫也知道，太后娘娘见惯了奇珍异宝，寻常物件入不了她的眼。可明年是她三十五整寿，本宫着实想送件拿得出手的珍品，表表心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的步摇图纸，话锋一转，“玉翠楼一楼的样式虽精致，却终究是市面常见的，比不得二楼那些真正的藏品——本宫的心思也简单，只要能做出跟我发间这支钗一般品质的物件，让明年献礼时不落在其他嫔妃后头，便够了。”
王师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支红宝石发钗，眼底瞬间有了数——这钗工艺精湛，宝石成色顶级，荣妃要的哪里是“不落后”，分明是想借寿礼讨太后欢心，再争份体面。他悄悄与康公公对视一眼，康公公微微颔首，示意他斟酌回应
……
王师傅上前一步，躬身回话时语气沉稳：“荣妃娘娘一片孝心，实在难得。玉翠楼二楼的藏品有皇室规制，奴才确实不便多言。不过今年造办处倒来了批好材料——是苏将军去年除夕前从边关带回来的蓝绿萤石，本是给太后娘娘做首饰用的，余下两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留作造办处自用。”
他顿了顿，见荣妃眼神微动，又继续说道：“太后娘娘素来偏爱精巧雅致的物件，萤石的蓝绿光泽又清透独特，奴才斗胆提议，不如娘娘选这蓝绿萤石，奴才亲自设计操刀，做两支纯象牙雕青鸾嵌蓝绿萤石发梳——象牙雕成青鸾展翅的模样，萤石嵌在鸾鸟羽翼间，既合太后喜好，也显娘娘的心意，您看如何？”
这话刚落，旁边的笙儿、云汐与盈盈都眼睛一亮——象牙雕青鸾配蓝绿萤石，光想想就觉得雅致，王师傅亲自出手，工艺定然不差，荣妃要是应了，他们说不定还能跟着学些手艺。
荣妃心里也盘算了起来：玉翠楼珍品是打听不到了，但王师傅亲自做的发梳，工艺有保障，且萤石是给太后备下的材料，送出去也不算失礼，还能讨太后“偏爱精巧”的好，倒比执着于玉翠楼藏品更实际
她当即点头：“那就依王师傅的主意办。后续工艺所需的银两，本宫这就吩咐人送到造办处来。”
说罢，她起身理了理旗装裙摆，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从容地离开了造办处
看着她的背影，康公公悄悄松了口气，王师傅也捻了捻手指，开始在心里琢磨青鸾发梳的纹样细节
……
荣妃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康公公便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预判的沉稳：“看来从现在到明年四月太后寿宴，咱们造办处，可有得忙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带着些轻松的匠人与簪娘们都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方才荣妃的事刚落定，大家还没缓过劲，没料到又有新的忙碌在等着
康公公扫过众人，继续说道：“你们没听说吗？园子里武陵春色那十几位嫔妃，这会儿正扎堆在针线房赶制旗装华服，要备着明年寿宴穿。有了华服，自然得有相配的首饰，那些家底厚、银子足的，往后少不得要往咱们造办处跑，定做合心意的首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汐、笙儿、盈盈这些年轻簪娘身上，特意叮嘱：“往后若是有贵人找你们定做首饰，你们细心跟着做、多琢磨就成，别慌。但要是嫔位以上的娘娘们开口，你们可别擅自应下——先告知造办处年长的资深簪娘或匠人，让他们牵头做，你们在一旁看着学手艺，多积累经验，明白吗？”
……
这话既有对新人的提点，也藏着稳妥的安排——既不让新人错过实践机会，也避免因经验不足误了高位份娘娘的差事
云汐、笙儿、盈盈带头应声，其他年轻匠人与簪娘也纷纷点头，声音整齐响亮：“知道了，康公公！”
康公公看着众人精神抖擞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寿宴前这大半年，是咱们造办处的要紧时候，也是你们学本事的好时候，都用心些，别辜负了机会。”
说完，便转身往厢房去了——他得赶紧把荣妃那两支青鸾发梳的材料先登记入账，免得后续忙乱中出岔子
留下的匠人与簪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多了几分期待——忙碌是真的，但能跟着做寿宴相关的首饰，既能长见识，说不定还能得到贵人赏识，对他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笙儿悄悄碰了碰笙儿的胳膊，小声说：“看来咱们往后，怕是连偷懒的功夫都没啦。”
云汐笑着点头，手里已经攥紧了方才没做完的丝线，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多练些基础纹样，免得真遇到差事时手忙脚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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