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闻言,眼底瞬间亮了亮,把玩步摇的指尖一顿——他本就想试探玉翠楼的匠人水平,这下正好有了由头
“既如此,那我要定制一支苍鹰样式的步摇。”他抬眸看向伙计,语气里带着几分考究,“苍鹰的羽翅要用贝雕,翅尖镶螺钿,鹰眼嵌绿珀,鹰爪缀月光石,再在鹰尾处挂三串细碎米珠,走动时能晃出声响才好。”
一旁的萧同光听得眉头微皱,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苏幕遮,你胡闹什么?定制首饰要耗时间,我停留京城最迟十二月前就要回凉州,哪有功夫等?”
伙计心里早已透亮——看苏幕遮对材质、工艺的精准要求,定是同行来试探水平的
他面上依旧笑着,语气笃定:“公子放心,这样式我们能做,绝不耽误您的时间。”
……
苏幕遮挑了挑眉,追问:“那要多久能取货?”
“一个月足够,最迟十一月上旬,您便可来取。”伙计答得干脆,眼底满是自信——这点工艺对玉翠楼的匠人来说,不过是寻常活计
“好。”苏幕遮爽快应下,转头看向萧同光,眼神里带着几分“你看,我说得没错”的得意
萧同光看着他这副模样,终究只能无奈点头,没再多说
伙计见状,笑着躬身:“那我这就去内间跟匠人交代,公子稍后可去柜台登记地址,做好后我们也能及时通知您。”
说罢,便转身快步走进内间,神色轻松——能接下这单定制,既显了手艺,又拉拢了潜在客户,倒是桩划算的事
……
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传来:“这位公子,你手里的那支翠竹清韵步摇,能让我看看吗?”
苏幕遮循声转头,只见来人身着嫩黄色云锦绣碧柳桃花长裙,裙摆上的桃花绣纹随动作轻晃,似要绽在日光里;发间一支蝶恋花步摇垂着细银链,走动时链上珍珠轻轻碰撞,衬得她眉眼明媚又大方
……
“噢,给你。”苏幕遮随手将步摇递过去,目光扫过她的衣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程央接过步摇,指尖轻轻拂过碧玺竹叶,眼底满是欢喜:“多谢公子。这支步摇的工艺真精致,竹叶的通透感与珍珠的柔和太配了。”
“只是这步摇和你的衣着不太搭配。”苏幕遮忍不住开口,商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点评起来,“你这嫩黄碧柳裙偏温婉,配方才展台里那支翡翠蝴蝶钗更合适——蝴蝶的灵动能衬得裙上桃花更鲜活,颜色也更搭。”
一旁的萧同光听得扶额,无奈地看向苏幕遮——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玉翠楼的伙计了,连人家的首饰搭配都要管,简直是商人本能犯了
程央握着步摇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公子倒是懂行。实不相瞒,我是给家中堂妹带的,她性子偏清雅,这支翠竹步摇正合她心意。不过还是多谢公子推荐,回头我也去瞧瞧那支翡翠蝴蝶钗,说不定我自己能戴。”
……
“啪——”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突然在店内炸开,瞬间让一楼的喧闹戛然而止。正在挑选首饰的姑娘夫人们纷纷转头,苏幕遮、萧同光与程央也循声望去——只见摆件区域的地面上,几片粉彩瓷片混着琉璃碎渣散落在锦缎衬布上,旁边还滚着半截荷花造型的杯沿,正是方才摆在展柜里的粉彩釉荷花嵌琉璃杯
“这么漂亮的杯子被打碎了,真是可惜了。”苏幕遮望着地上的碎片,忍不住叹气——那杯子的荷花花瓣粉彩釉晕染,杯身还嵌着淡绿琉璃,他方才路过时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程央也轻轻点头,目光扫过碎片旁的两位姑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玉翠楼的摆件都挺贵的,尤其是这种嵌琉璃的瓷杯,工艺本就复杂。”
她注意到两人身上的衣裙——一人穿湖水蓝杭绸绣香雪兰长裙,一人着肉红色杭绸绣刺槐枇杷叶长裙,都是寻常百姓家也穿得起的料子,想来未必能轻松拿出赔偿的银子
……
果不其然,穿湖水蓝长裙的徐夏眼眶泛红,眉眼间满是楚楚可怜的慌乱,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方才你说想借我看,我没拿稳才……”
“姑娘什么姑娘?赔啊!”穿肉红色长裙的吴秋雪猛地甩开她的手,双手抱胸,语气里满是不耐,“是你自己手笨拿不稳,现在还想怪我?我告诉你,想讹我可没门!就算这杯子要赔,咱俩也是一起看的,银子该平分!我能付得起我的那份,你呢?”
……
“我没有讹你……”徐夏声音发颤,眼底满是委屈,“我就是觉得杯子好看,想仔细瞧瞧,没想到会摔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掌柜从内间快步走出
他扫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满脸涨红的徐夏与态度强硬的吴秋雪,心里已然有了数,却没多问前因后果,只平静开口:“这粉彩釉荷花嵌琉璃杯,也不算贵,赔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行,二位姑娘。”
……
“这么贵?!”吴秋雪瞬间愣住,脸上的强硬褪去大半——一百五十两对她来说虽不算倾家荡产,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更别说还要平分给徐夏
徐夏则重重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她早该想到,玉翠楼的摆件绝不会便宜
……
“那不然呢?”一道略带嘲讽的女声突然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幼贞从花冠区域走出来,身上梅红宝相花纹锦裙在珠光中更显华贵,她扫了徐夏与吴秋雪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你们当玉翠楼是什么地方?街边的杂货铺吗?五六两银子就能买走嵌琉璃的粉彩釉杯?”
苏幕遮与萧同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本是件小事,如今不仅要赔银子,还引来了旁人的嘲讽,这两位姑娘今日算是栽了个小跟头
……
“啧啧啧,多大点事,这钱我替她们付了。”
一道轻佻的男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店内的僵持。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云锦牡丹团纹束腰常服的男子摇着折扇走来,墨发用同色发带松松束着,眉眼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
“真是两位美人,哪能让美人为难~”男子走到吴秋雪与徐夏面前,折扇轻敲掌心,目光在两人身上随意扫过,语气里的轻佻让人心生不适。徐夏被他看得一慌,下意识后退半步,紧紧攥住了裙摆
李幼贞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她离京三年,对京中子弟不算熟悉,瞧这男子的衣着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却想不起是哪家的公子,只觉得他这般轻浮,实在失了世家子弟的体面
……
苏幕遮与萧同光也皱起了眉,程央更是悄悄往后退了退——这男子的语气和眼神,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借着付银子的由头轻薄人
果然,下一秒便听男子继续说道:“会唱曲吗?一百五十两,买你们两个时辰,陪我去隔壁酒楼雅间唱曲。放心,就单纯吃个饭,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
“你疯了赵晋!这是京城,不是杭州!”
一道清脆的女声骤然打断他,紧接着一个身着藤黄色云锦撒花长裙的姑娘小跑进来,抬手就往赵晋后脑勺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让他收敛笑意
吴秋雪与徐夏瞬间惊住,店内其他人也纷纷哗然——原来这男子叫赵晋,还是从杭州来的!
……
赵丽没理会哥哥的龇牙咧嘴,连忙转向掌柜,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荷包,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掌柜的,这钱我替我哥付了,多出来的五十两就当是他胡言乱语的赔罪。我们是从杭州来京城游玩的,父亲是杭州协领赵策,今日是我哥不懂事,惊扰了各位,还望海涵。”
……
说罢,她又转向吴秋雪与徐夏,深深福了福身:“两位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代我哥向你们赔不是,往后我定会看好他,绝不让他再乱说话。”
……
赵晋揉着被拍得发疼的后脑勺,嘴角撇了撇,语气里满是不服气:“你们这是心思龌龊,看人也龌龊!我就是单纯欣赏一下美色,秀色可餐,说不定还能多吃两碗饭罢了。再说,我花钱买的是时间和唱曲的艺术,又没别的心思,怎么就成轻薄了?”
“闭嘴!”赵丽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严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还不知错!再敢说一句,我就写信告诉爹,让他好好管管你!”
赵晋被妹妹的狠话噎住,悻悻地闭了嘴,手里的折扇也没了方才的轻佻,只随意扇了两下
一旁的苏幕遮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兄妹俩的互动倒有趣,赵晋虽轻浮,却也没真做什么过分的事,赵丽的泼辣倒正好治得住他
萧同光闻言也轻轻勾了勾唇角,眼底的严肃褪去几分,显然也觉得这插曲有些意思
李幼贞皱着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原本对赵晋的反感淡了些——看来只是个被宠坏、嘴没把门的官宦子弟,并非真的品行不端
吴秋雪与徐夏更是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慌乱褪去大半,对着赵丽连连道谢:“多谢赵姑娘,今日若不是你,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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