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街道上，初冬的日头正暖，洒在青灰色的路面上，映得人影子长长短短
离饕餮楼不远的地方，三姐妹正站在街边，衣袂被风轻轻吹起
身着浅绿杭绸绣葫芦纹长裙的盛明兰，攥着裙摆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软乎乎的劝：“四姐姐，五姐姐，如今都晌午了，风里也凉，咱们还是回家吧？”
……
“哎呀小六，急什么！”穿嫩黄杭绸绣喜鹊长裙的盛如兰，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眼底满是雀跃，“咱们今日多支了二十两银子呢，平日里出来逛，可就只给十两！难得宽裕，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再去玉翠楼瞧瞧呗？”
盛明兰闻言，忍不住无奈地抿了抿唇，小声提醒：“可是五姐姐，玉翠楼里一朵宝石珠花，也要二十两起步了，咱们这点银子，怕是不够瞧的呀。”
……
话音刚落，一旁身着水绿杭绸绣墨兰长裙的盛墨兰，目光早落在了不远处的饕餮楼上——楼前幌子迎风招展，隐约能闻到里头飘来的菜香
她没接姐妹俩的话，只淡淡丢下一句：“别吵了，我们去吃饕餮楼。”说罢，便提着裙摆，径直往酒楼方向走去
……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自顾自的！”盛如兰见状，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却还是快步跟上，嘴里仍嘟囔着。盛明兰摇了摇头，也只好轻提裙角，默默跟了上去
……
萧同光四人结了账，并肩下了饕餮楼。刚踏出楼门，迎面便走来三位姑娘，衣料虽雅致却难掩朴素，正是盛墨兰三姐妹——随即错身而过，衣摆相擦间，只留一阵淡淡的皂角香
盛墨兰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四人远去的背影上——萧同光的宝青云锦、苏幕遮的蓝色云锦，连赵晋兄妹身上的橙色、橘红云锦，都泛着上等料子独有的柔光，针脚细密，纹样精致，一看便知是平日里能随心穿戴的好物
……
她缓缓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水绿杭绸的裙面——这料子已是家中能给的体面，可比起方才那一身身云锦，终究差了些分量
父亲盛竑不过是六品文官，俸禄有限，云锦这般金贵的料子，向来只有过年时才会松快些，三个姐妹每人分得一匹，精打细算着能做三身衣裙，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
……
心底悄悄泛起一丝涩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这般，真正活得“云锦布料自由”，不用再为一匹料子算计来算计去呢？
……
不过半个时辰，三姐妹便匆匆用完菜，付了账便径直往玉翠楼去
一进楼，她们便知自家银钱有限，默契地绕开了那些贵重摆件，只在靠窗的珠花区域流连
盛如兰眼尖，率先从绒布托盘中拿起一支藤蔓珠花，语气里藏不住欢喜：“你们快看，这朵好看！”
……
盛明兰与盛墨兰连忙凑过去——那珠花做得极是精巧：细巧的金丝缠绕成蜿蜒的藤蔓，表面还裹着一层薄金箔，在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瞬间添了几分华丽
藤蔓上缀着细碎的小花，是用圆润的白色珍珠与透着嫩粉的珊瑚珠攒成的，每朵小花的花心都嵌着星子似的碎钻，亮得喜人
叶片更见心思，用深绿色翡翠珠与红棕色玛瑙珠拼接而成，叶脉处细细勾着银丝，瞧着便如真叶般鲜活
最妙的是藤蔓间垂着的装饰，珍珠与水晶珠串成露珠的模样，末端还挂着珍珠混着粉色碧玺珠的流苏，轻轻一晃，细碎的光便跟着动，满是自然的生机，又透着姑娘家的柔美浪漫
……
“是好看，瞧着就雅致。”盛明兰笑着点头，指尖都没敢碰，只远远看着
盛墨兰目光一转，从旁边拿起另一朵珠花，轻声问：“那这个呢？”是支荷花样式的珠花，透着清润的灵气
……
三人凑上前细看：珠花中心以金色花蕊为轴，嵌着淡黄色的蜜蜡珠与碎钻，像盛着晨露的莲蓬；向外舒展开六片花瓣，是用淡粉色珍珠一层层叠出来的，边缘用银丝捻出自然的波浪纹，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般娇嫩
荷叶是深绿色孔雀石珠拼的，叶脉处缠着细金丝，叶尖还垂着颗水滴形翡翠珠，晃晃悠悠的，活似荷叶上滚着的水珠
花茎用金丝缠了几圈，缀着几颗浅绿色珍珠当水草，下方悬着珍珠与珊瑚珠串的流苏，风一吹，竟像真有荷花在碧波上轻轻摇曳，清新又柔美
……
“确实适合四姐姐。”盛明兰看着那抹淡粉，轻声道——这清润的模样，倒合了墨兰平日里的雅致性子
……
盛墨兰没说话，眼眸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旁边一支芍药珠花
那花做得格外饱满：大颗粉色珍珠层层堆叠，堆出芍药盛放的模样，内层花瓣还用浅粉珍珠混着粉色碧玺珠交替排列，花心嵌着粉色水晶与碎钻，阳光一照，璀璨得晃眼
花托处缠满金丝，缀着深绿色玛瑙珠做的叶片，叶脉是细银丝刻出来的，连纹路都清晰可见
花朵周围还伸着几支细银丝穿的珍珠花蕾，末端挂着粉色琉璃珠与珍珠的流苏，一看便知是华贵艳丽的款式，衬得旁边的珠花都淡了几分
……
她看得挪不开眼，心底却凉了半截——这般做工、这般用料，估摸着要五十两起步，是她们姐妹三人今日额外支的银子加起来都够不上的数
那边的盛如兰还在纠结，手里攥着那支藤蔓珠花，眉头轻蹙：是该把银子存起来，等年后凑一凑买支更体面的步摇，还是今日就咬牙问了价，把这珠花买下来？
……
盛墨兰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荷花珠花放回绒布托盘——再喜欢也买不起，多看不过是徒增怅惘
盛明兰瞧着姐姐们的模样，也悄悄收回了目光，她本就没打算买，只陪着两个姐姐看看罢了
……
正这时，一阵香风先飘了进来——只见裴月瑶身着一身落霞红软烟罗绣荷花纹长裙，裙上荷花用银线勾勒，花瓣边缘泛着细碎光泽，发间一支碧玉透雕荷叶珍珠步摇轻晃，珠串碰撞出细碎声响；
身旁的齐鹤川则穿竹绿云锦云纹束腰常服，身姿挺拔，二人并肩走进来，周身都透着从容华贵
裴月瑶扫过珠花柜台，目光一眼就落在了盛墨兰刚放下的那支荷花珠花上，眼底瞬间亮了亮：“这支好看。”
齐鹤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伸手便将那支荷花珠花从绒布托盘中拿起，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珍珠花瓣，看向她时眼底满是笑意：“确实精巧，正好配你今日的裙子”
盛墨兰三姐妹闻声，不约而同地抬眸看去——看着二人自然熟稔的模样，再瞧那支刚被自己放下、连价都没敢问的荷花珠花，指尖都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眼底掠过一丝难掩的涩意
……
“齐鹤川，你今日也来陪裴姑娘逛玉翠楼？”
……
话音刚落，玉翠楼的门又被推开，燕京墨与薛宝琴并肩走了进来
燕京墨一身蓝黑云锦绣葫芦纹束腰劲装，银线绣就的葫芦纹暗藏巧思，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身旁的薛宝琴则穿蜜合色星罗缎绣牡丹梅花长裙，裙身牡丹雍容、梅花清雅，针脚细密得能瞧见花瓣的纹路，发间赤金红梅步摇轻晃，赤金的亮泽混着红梅的雅致，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贵气
……
裴月瑶见了，笑着抬眸招呼：“宝琴，好巧啊！竟在这儿碰见了。”
薛宝琴也颔首浅笑，眼底漾着柔和的光：“是啊，太巧了。”自十月底离开圆明园，这还是头一回在京城偶遇——她如今已与燕京墨定了亲，今日他陪着出来添置些新首饰
……
不远处的盛墨兰三姐妹，早已下意识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落在薛宝琴身上
盛如兰攥着裙摆，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惊讶：“她真美啊……”
盛明兰也轻轻点头，眼底满是赞叹——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动大气，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盛墨兰望着薛宝琴的身影，心里也暗叹：确实是国色天香，眉眼间的从容贵气，是自己连模仿都难及的
……
这边薛宝琴与裴月瑶说笑着，目光扫过齐鹤川手里的荷花珠花，笑着道：“这支荷花珠花真适合月瑶姐姐，正是你素来喜欢的清雅模样。”
说着，她的视线转向珠花摆台，一眼便瞧见了那支盛放的芍药珠花——粉色珍珠与碧玺堆叠的花瓣，在光下熠熠生辉，瞬间撞进了她的眼里
她唇角一弯，笑意更浓：“那我便要这支芍药珠花好了，看着就喜庆。”
……
“好。”燕京墨应声上前，从绒布托盘中拿起那支芍药珠花，与齐鹤川对视一眼，二人便并肩往账台走去付银钱，动作间满是对身边人的纵容
……
薛宝琴没跟着去，随手从旁边的柜台里拿起一支墨绿灵鹿翠羽金镯——镯身雕刻着灵动的小鹿，缀着细碎的翠羽，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漫不经心地赏玩着
盛墨兰三姐妹站在原地，看着薛宝琴几人从容谈笑、随手便能买下她们连价都不敢问的首饰，心底那点因珠花而起的怅惘，又浓了几分，连脚步都似被钉在了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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