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景和二十三年秋，北疆狼烟四起，战报连番传入京中。圣旨一下，太子季暮言亲率大军出征，玄甲映着秋霜，临行前他在宫门处攥住沈煜的手，眼底是藏不住的牵挂：“等我回来。”沈煜垂眸应下，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却没敢抬头——他怕自己眼底的不舍，会乱了太子的心神。

这一去，便是三年。

景和二十六年春，京中百姓夹道相迎，得胜的大军踏过青石板路，甲胄上的血迹早已凝干，只余下风沙磨砺的痕迹。季暮言坐在高头大马上，玄色披风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只是他脸色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决战那日，他为护粮草，被敌将的狼牙棒扫中后脑，虽捡回性命，却伤了神智。

入宫面圣后，季暮言回了东宫。廊下的沈煜见他归来，心头猛地一紧，刚要上前，却被季暮言陌生的目光拦住。“你是……”季暮言皱着眉，语气里满是疑惑，“东宫的护卫？”

沈煜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瞬间冰凉。他张了张嘴，想唤出那句藏了多年的“殿下”，却被太子妃姜婉抢了先。姜婉快步走到季暮言身边，亲昵地扶住他的手臂，柔声道：“殿下刚回来，身子还虚，这位是沈护卫，这些年一直守着东宫呢。”她说着，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转向沈煜时，语气陡然转厉，“还不退下？没看见殿下累了？”

沈煜攥紧了剑柄，指节泛白，终究还是躬身退到了廊下。他看着季暮言被姜婉扶着走进殿内，看着殿门缓缓合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殿下忘了，忘了他们在东宫灯下的私语，忘了出征前的约定，忘了他这个人。

往后的日子，姜婉更是变本加厉。她常在季暮言面前“无意”提起：“沈护卫性子冷硬，从前便总与殿下意见不合，如今殿下伤了头，他倒更显疏离了。”见季暮言信了几分，她又私下将沈煜唤到东宫的暗室。暗室里烛火昏暗，姜婉拿着沾了盐水的鞭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煜，笑得阴冷：“沈护卫，殿下如今忘了你，你再没资格留在他身边。今日这顿罚，是让你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敢再肖想殿下，下次就不是鞭子这么简单了。”

鞭子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沈煜却咬着牙没出声。他望着暗室斑驳的墙壁，眼前晃过季暮言从前的模样——那时殿下会偷偷给他带宫里的点心，会在他受伤时亲自上药，会在无人处，轻轻叫他“阿煜”。可如今，殿下忘了，忘了他们所有的情意，只留他一人，在这东宫的阴影里，承受着鞭打与思念的双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