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淳瞅着张凌赫那副望着程晨离开方向发呆的样子,端着酒杯凑过去,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压低声音打趣:“我说你这追人法子也太闷了吧?”
张凌赫回神,眉梢动了动没吭声。柯淳用酒杯碰了碰他的杯沿,嗤笑一声:“人刚在这儿时,你就光顾着看,半天憋不出句正经话;这刚走,你又在这儿摆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女孩可不是这么追的啊。喜欢就多搭话,多主动点,总等着哪行?”
他睨着张凌赫依旧抿唇不语的模样,又补了句:“再这么‘佛系’下去,人都要被你熬没耐心了。”
柯淳的话还飘在耳边,张凌赫没接话,指尖攥了攥杯子,眼底那点刚被点破的怔忪忽然褪得干净。他二话没说,把杯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动作快得带起点轻响,转身就往门口走。
柯淳还愣了下,刚要喊他,就见他脚步没半分停顿,几乎是快步穿过还在说笑的人群,推开门追了出去,连个背影都透着股急劲儿。留在原地的柯淳挑了挑眉,端着酒杯笑了声——总算不是块捂不热的木头。
程晨正陷在冗长的会议里,手机调了静音揣在包里,屏幕亮了又暗,张凌赫的名字在上面跳了两次,她都没察觉。
会议室里空调风有点凉,她拢了拢袖子,盯着投影上的报表听着副导演讲话,指尖在笔记本上飞快记着要点,压根没留意到口袋里那通没接的来电。
外面的张凌赫站在路边,举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来。听筒里“嘟嘟”的忙音钻入耳膜,他盯着程晨公司写字楼的玻璃门看了会儿,刚才追出来时那点急冲冲的热乎劲像是被风刮散了,眼底那点亮意也一点点沉下去。
他顿了顿,没再拨号,转身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脚步比来时慢了不少,刚才攥着手机的指尖松开时,还带着点没处使的滞涩感。
程晨散了会又被临时叫过去开了个小会,等忙完瘫在椅子上摸手机时,屏幕上“张凌赫”三个字的未接来电已经沉在消息列表最下面,时间戳停在几个小时前。窗外早黑透了,她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犹豫着点开通话记录——都这时候了,他说不定早就睡了,再打过去反而打扰。这么想着,她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包里,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而另一边,张凌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没声音,屏幕光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手机就放在手边的茶几上,他隔几分钟就抬眼瞥一下,从最初的期待慢慢等成了沉默。墙上的时钟跳过十二点,又慢悠悠走到后半夜,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没再亮起过。他伸手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看着那串没被回拨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方悬了悬,终究还是按灭了屏幕。最后他起身关了电视,房间彻底陷入黑暗里,只有窗外的月光落在空着的沙发一角,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有点闷的心跳声。
程晨刚走出公司大楼,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她掏出来解锁,屏幕上跳出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字眼又冷又冲:“离张凌赫远一点。”
她脚步顿了顿,眉头不自觉蹙起来。这语气,这内容——不用多想也知道是私生粉。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她没回,只长按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晚风卷着点凉意吹过来,她拢了拢衣领往前走,心里却有点发堵——好好的,怎么总有人要搅出这些糟心事。
张凌赫刚结束一个杂志拍摄,回到休息室就见经纪人陈姐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是前几天他和程晨在巷尾小馆吃饭时拍的,角度算不上清晰,却能清楚认出是他们俩,照片边缘还能看到狗仔藏在树后的影子。
空气静了几秒,陈姐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放,指尖敲了敲纸页:“昨天狗仔那边递了消息过来,问要不要买。”她抬眼看向张凌赫,语气比平时沉了些,“现在团队帮你压着,但这事儿得有个说法——你和程晨到底怎么回事?”
张凌赫拿起照片,指尖蹭过程晨低头喝汤时被暖光映亮的侧脸,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就朋友,一起吃了顿饭。”
“朋友?”陈姐挑眉,“狗仔可不会管你们是朋友还是什么,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张凌赫秘会神秘女子,深夜共进晚餐’。你现在上升期,这种绯闻沾不得。”她顿了顿,声音软了点,“我不是要干涉你私下交友,但至少得让团队有个准备,或者……最近先别私下见面了。”
张凌赫捏着照片的手指紧了紧,没应声,只垂着眼看照片上模糊的影子,喉结轻轻滚了下。
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光线正好,程晨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干练西装的女人走过来,是张凌赫的经纪人陈姐。她没绕弯子,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张支票推到程晨面前,支票上的数字很扎眼——五百万。
“程小姐,”陈姐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钱你拿着,算是一点补偿。之后……离凌赫远一点,别再私下见面了。”
程晨看着那张支票,指尖没动,只抬眼看向陈姐:“陈姐是觉得,我和他走得近,是图什么?”
“我不管你图什么。”陈姐往后靠了靠,语气冷了些,“凌赫现在的事业经不起任何绯闻折腾,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保持距离对你们都好。”
程晨拿起支票,指尖捏着纸边顿了顿,忽然轻轻笑了声,把支票推了回去:“陈姐,钱我不要。我和张凌赫是什么关系,不需要用这个来界定。该保持距离的时候,我自然会懂。”她说完站起身,没再看那文件和支票,转身走出了咖啡馆。阳光落在她身上,背影挺得笔直,倒让留在原地的陈姐皱了眉,捏着支票的手指紧了紧。
走出咖啡馆没几步,程晨就把刚才强撑的镇定卸了大半。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她抬手按了按发烫的眼眶——倒不是气经纪人那番话,是堵得慌。
她知道张凌赫是公众人物,知道他们的事容易被放大,可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会是经纪人拿着钱来“劝退”自己。他呢?张凌赫是怎么想的?是默认了这种方式,还是……连站出来说句话的主见都没有?
刚才在咖啡馆里挺直的背莫名有点酸,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脚步慢下来。其实也没指望他为了自己不管不顾,可至少……至少该亲口来跟她说吧?现在这样,倒像是他躲在后面,让别人来给自己划清界限。
心里那点原本悄悄滋长的热乎劲儿,像是被这阵晚风一下子吹凉了,连带着鼻尖都泛了点涩。她掏出手机,翻到张凌赫的号码,指尖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按灭了屏幕,低着头往家走。
程晨去片场给合作的朋友送资料,刚绕过布景板,就瞥见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熟悉的房车——是张凌赫的。她脚步还没停稳,就见张凌赫先一步上了车,没几秒,跟他搭戏的那个女演员也拎着剧本跟了上去,房车的门随后就关上了。
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程晨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资料袋捏得发皱。前几天经纪人找她谈话的事还堵在心里,这会儿看这画面,只觉得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没再往前凑,也没去想他们或许只是上去对剧本,只转身绕了条别的路往朋友的休息区走,脚步比来时沉了不少,连朋友跟她打招呼,她都只扯了扯嘴角应了声,眼神有点发空。
朋友瞧着程晨这几天蔫蔫的样子,拉着她往酒吧钻:“别耷拉着脸了,喝两杯透透气。”程晨被半拽着坐下,指尖无意识划着杯壁上的水珠,嘈杂的音乐裹着人声涌过来,她却没什么心思融进这热闹里,只小口抿着酒,眉头还蹙着没松开。
正发愣时,旁边忽然传来个温和的声音:“一个人喝闷酒?”程晨抬眼,撞进双带笑的眼睛里——是丁禹兮。他刚和朋友喝完一局准备走,路过时瞥见她这副样子,顺嘴问了句。
程晨愣了愣,扯出点笑意摇摇头:“和朋友来的。”丁禹兮看了眼她没动几口的酒杯,没多问,只弯了弯眼:“别喝太急,酒可不是这么解闷的。”说完冲她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程晨盯着杯里晃荡的酒液,心里那点堵得慌的劲儿好像松了丝缝——倒也奇了,明明是不熟的人,一句随口的话,竟比闷头喝的半杯酒还让人舒坦点。
丁禹兮刚走没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程晨和她朋友扬了扬下巴,笑着开口:“正好我那局散了也没别的事,不介意我凑个热闹,陪你们喝两杯吧?”
朋友眼睛亮了下,忙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当然不介意!丁老师坐!”程晨也愣了愣,刚才那点疏离的客气散了些,跟着点了点头。
丁禹兮顺势坐下,叫酒保添了个杯子,倒了点酒却没急着喝,先转头问程晨朋友:“看她这状态,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朋友瞥了眼程晨,没直说,只打哈哈:“害,谁还没点不痛快呢,喝两杯就好了。”
丁禹兮没追问,举了举杯跟她们碰了下:“借你们的局透透气,也算缘分。酒慢慢喝,说说话说不定比闷着强。”他说话时带着点温和的笑意,没什么架子,倒让程晨紧绷的肩膀悄悄松了些,刚才沉在心底的闷意,好像真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冲淡了几分。
酒吧里的音乐震得人耳朵发沉,程晨实在闷得慌,溜去厕所外的僻静角落,摸出根烟点燃。刚吸了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轻声问:“平时也抽?”
她回头,是丁禹兮。大概是出来找她,他手里还捏着她落在座位上的外套。程晨有点不自在地掐了掐烟蒂,摇摇头:“不常,就偶尔……犯愁的时候抽两口。”
丁禹兮没多问,只把外套递过来:“风凉,披上吧。这东西还是少碰的好。”
程晨刚接过外套往身上搭,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走廊尽头站着个人——是张凌赫。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脸色沉得厉害,目光落在她手里没灭的烟上,又扫过旁边的丁禹兮,眼神里像裹着冰,没等程晨开口,就转身快步走了。
程晨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烟没拿稳,掉在地上被她一脚踩灭。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看着张凌赫消失的方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丁禹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梢微蹙,轻轻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误会大了。”
昨晚张凌赫转身离开后并没走远。他站在酒吧斜对面的巷口,烟抽了半根,终究还是没忍住,远远跟着程晨的身影。
他看见她红着眼往酒吧里冲,看见丁禹兮在后面跟着进去;后来又看见丁禹兮扶着脚步虚浮的她出来,小心翼翼地把她塞进车里。车开了,他鬼使神差地也发动了车,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直到那辆车停在程晨小区门口,他看着丁禹兮半扶半搀地把她送到楼道口,看着他替她按了电梯,等电梯门合上才转身离开。张凌赫坐在车里没动,指尖把烟蒂捏得变了形。刚才在酒吧角落看到她抽烟时攒的火气,这会儿混着看到丁禹兮送她回来的闷意,堵得他胸口发沉。车窗映出他冷着的脸,眼神暗得像没点灯的夜。
车子停在程晨小区外的阴影里,张凌赫盯着那栋楼亮着灯的窗口看了很久。指尖的烟早就灭了,他却没察觉,只低声对着空荡荡的车窗自语,声音又沉又哑,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抢不走的。”
顿了顿,他喉结滚了滚,眼神暗得发狠,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跟谁较劲,又像是在给自己立誓:“你只能是我的。”
夜风吹进半开的车窗,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拧着的占有欲。他就那么坐着,直到楼上那扇窗的灯灭了,才重新发动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透着点没处发泄的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