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去片场看戏，刚绕过布景架，就瞧见丁禹兮正靠在休息椅上看剧本。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上前，笑着道了声谢：“丁老师，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去。”
丁禹兮抬眼，见是她，合起剧本笑了笑：“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他顿了顿，又随口问了句，“头不疼了吧？昨天喝得不少。”
程晨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好多了，让你见笑了。”正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张凌赫站在灯光下，手里捏着保温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和丁禹兮这边，那眼神冷得像结了层薄冰。程晨心里莫名一跳，跟丁禹兮点了点头道别，转身就往导演室走，脚步都快了些。
程晨刚帮朋友把道具归置好，手机震了震，是丁禹兮发来的消息：“晚上有空吗？正好附近有家私房菜不错，请你吃顿饭，就当……昨天送你回去的谢礼？”末尾还加了个玩笑的表情。
她愣了下，想起昨晚自己醉醺醺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回了句“不用这么客气”，丁禹兮却很快又发来：“就当认识个朋友，一起吃点东西聊聊天，不麻烦。”
程晨看着消息犹豫了几秒，想着总欠着人情也不好，便应了下来：“那……好吧，麻烦你了。”
等收工往约定的馆子走时，她路过张凌赫的休息室，门没关严，瞥见他正背对着门口站着，手里攥着剧本，指节都泛白。程晨脚步顿了顿，没敢多看，加快步子走了——她现在实在没底气面对张凌赫那冷沉沉的眼神。
私房菜馆的灯光暖融融的，吃完饭出来时，晚风刚好吹散了点酒意。丁禹兮坚持送程晨到小区楼下，刚在楼下站定要道别，程晨就瞥见单元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是张凌赫。
他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手里捏着个没点燃的烟，看见他们过来，眼神沉沉地扫过来，落在丁禹兮扶着程晨胳膊的手上（其实只是刚才程晨下台阶时他扶了一把），脸色更冷了几分。
程晨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跟丁禹兮道：“丁老师，到这儿就行，谢谢你送我。”丁禹兮也瞧见了张凌赫，眉梢微挑，没多说什么，只冲程晨点了点头：“上去吧，早点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楼下只剩程晨和张凌赫两个人，空气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儿。张凌赫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看得程晨心里发慌。
空气里的沉默像浸了冷水，程晨攥着包带的指尖有点发僵，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张凌赫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哑，目光还落在她身上没移开：“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程晨被他问得一愣，张了张嘴，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什么呢？说昨天不是故意躲着他？说和丁禹兮只是朋友？还是说……其实她看见他在酒吧角落时，心里也慌得厉害？
她犹豫着没应声，张凌赫眼底的光又暗了暗，喉结滚了滚，没再等她回答，只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没到眼里：“没什么想说的就算了。”说完转身就往小区外走，背影绷得笔直，像是带着股没处撒的闷劲儿。
张凌赫那带着点赌气的背影刚消失在路灯尽头，程晨对着空气轻嗤了一声：“切，谁稀罕跟你说。”
她本就憋着股莫名的委屈——明明是他先让经纪人来划界限，现在倒摆出这副被亏欠的样子。程晨撇撇嘴，也懒得再琢磨他那拧巴的心思，转身进了单元楼。
电梯里镜面映出自己有点绷着的脸，她揉了揉眉心，按下楼层键。回到家踢掉鞋子往沙发上一瘫，连灯都没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爱谁谁吧，反正他也没打算好好听解释，倒不如睡一觉，醒了说不定就不烦了。没一会儿，客厅里就只剩她浅浅的呼吸声，连带着窗外的月光都安静下来。
第二天片场转场的间隙，程晨抱着剧本靠在灯架旁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和张凌赫搭戏的女演员端着两杯奶茶走过去，把其中一杯递到他手里，笑着说了句什么。
张凌赫没推辞，接过来握在手里，还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么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落在程晨眼里却格外扎眼。她捏着剧本的指尖不自觉收紧，连带着呼吸都沉了沉。明明知道他们是合作关系，递杯奶茶算不得什么，可心里那点酸溜溜的劲儿就是压不下去——他倒是会接别人的东西，前几天对着自己时那副冷脸，倒像是另一个人。
程晨别开视线，假装专心看剧本，可目光在纸页上滑来滑去，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旁边朋友凑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吭声，只觉得刚才还挺亮的天光，好像都暗了几分。
程晨越想越堵得慌，对着剧本“啪”地拍了下膝盖，心里憋着股气没处撒，低声嘀咕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眼珠转了转，掏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翻了翻，嘴上还硬邦邦地跟自己较劲：“不就接杯奶茶吗？谁不会找伴儿似的……我今天晚上就点男模，去酒吧玩个痛快！”
话是这么说，指尖划到那些花里胡哨的头像时，却又莫名没了底气，最后只把手机塞回口袋，闷头往休息区走——其实也知道是气话，可就是想跟张凌赫那副冷淡样子较较劲，好像这样心里那点酸劲儿就能少点似的。
程晨终究还是没真点男模，不过是找了家热闹的清吧，拉着两个朋友坐角落喝酒。喝到微醺时，手机弹出条陌生消息，附了张酒吧角落的照片——是她正仰头喝酒的样子，配文：“挺会找乐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往门口看，就见张凌赫站在吧台旁，脸色黑得像淬了冰。他几步走过来，没看程晨身边的朋友，只攥住她手腕往外拉，力道大得攥得她生疼。
“张凌赫你干什么！”程晨挣了挣没挣开，酒意醒了大半。
他没应声，把她拽到酒吧外的巷口才松开手，声音哑得厉害：“点男模？程晨，你就这么缺人陪？”
程晨被他问得一噎，那点被抓包的慌乱混着委屈涌上来，梗着脖子顶回去：“关你什么事？你能接别人奶茶，我就不能找人喝酒？”
张凌赫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喉结滚了滚，刚才的火气忽然泄了大半，只剩点没处使的闷：“我和她只是同事。”
“同事？”程晨笑了声，带着点自嘲，“那我和谁喝酒，跟你更没关系了。”
他没接话，只伸手想去碰她的脸，被程晨偏头躲开。巷子里的风裹着凉意，吹得两人之间的沉默都发僵。张凌赫看着她别过去的侧脸，低声道：“别闹了，跟我回去。”
张凌赫的声音冷得像结了霜，目光死死钉在程晨和丁禹兮相握的手上，那眼神几乎要把空气都冻住：“才几天？你就谈男朋友了？”
程晨被他问得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不肯服软，故意往丁禹兮身边靠了靠，下巴抬得更高：“不行吗？我跟谁在一起，用得着你管？”
丁禹兮夹在中间，眉头微蹙，轻轻挣开程晨的手，往旁边站了半步拉开点距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却无形中给了程晨台阶，也没让场面彻底僵死。
张凌赫却像是没看见丁禹兮的动作，只盯着程晨，眼底的暗火几乎要烧出来：“程晨，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隐忍的狠劲，攥着程晨手腕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怕她真的从眼前跑掉。
程晨被他攥得手腕发疼，心里那点虚劲反倒被激成了硬气，用力挣了挣没甩开，索性抬眼直愣愣迎上他的目光：“我男朋友来了，麻烦你让一下。”
她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目光还往丁禹兮那边偏了偏。丁禹兮没说话，只是往前站了半步，虽没碰到程晨，却像是无声地应了她的话。
张凌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攥着她的手忽然松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喉结滚了又滚，才从牙缝里挤出句：“好。”
就一个字，却沉得像坠了铅。他没再看程晨，转身就走，背影绷得笔直，走得又快又急，像是多待一秒都忍不下去。巷口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没几步就缩成个小黑点，消失在夜色里。
张凌赫的背影刚消失在巷口，程晨紧绷的那根弦就断了。丁禹兮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她双腿一软，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是那种抽抽噎噎的哭，是攒了太久的委屈全涌了上来，肩膀抖得厉害，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淌，连带着声音都发颤。刚才硬撑着的那点底气早没了，只剩下被戳破的慌乱和说不出的难过。
“他凭什么……凭什么先找我又……”她哽咽着说不完整句话，巷子里的风一吹，眼泪更止不住。丁禹兮没多问，只是默默在她旁边蹲下，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程晨攥着那件还带着点体温的外套，埋在膝盖上哭得更凶——她哪是真要找什么男朋友，她只是气他不信她，气他用那种方式推开她，可刚才看他转身走得那么决绝，心里又空得发慌。
程晨哭了好一阵子，眼泪渐渐收了，人却蔫蔫地蹲在地上没力气起来。丁禹兮看她眼圈红肿得像兔子，轻声问：“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她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厉害：“腿麻了。”
丁禹兮没犹豫，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吧，我背你。”
程晨愣了愣，没好意思动。丁禹兮回头笑了笑：“别客气了，总不能在这儿蹲一夜。”
她这才慢吞吞地趴在他背上，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脖子。丁禹兮站起身时稳当得很，脚步不快不慢往小区走。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程晨偶尔吸鼻子的动静。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闻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程晨心里那点翻涌的乱劲儿奇异地平复了些。她把脸贴在他后背，小声说了句：“丁老师，谢谢你。”
丁禹兮笑了笑，声音从前面传来：“小事。以后别拿这种事赌气了，伤的是自己。”
程晨没吭声，只是把圈着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快到单元楼时，她才小声补了句：“刚才……对不起啊，没跟你商量就胡说。”
“没事，”丁禹兮脚步没停，“能帮上忙就行。”
把人背到家门口，程晨摸钥匙时手还在抖。丁禹兮等她开了门，又叮嘱了句“早点休息”才离开。关上门的瞬间，程晨靠在门板上，眼眶又有点发热——明明是想气张凌赫，最后却靠着别人的肩膀哭，还麻烦人家背自己回来，想想都觉得荒唐又委屈。
第二天快中午时，程晨才昏昏沉沉醒过来，头痛得厉害，刚摸过手机想喝水，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是闺蜜林晚，手里还提着早餐和醒酒汤。
“可算醒了，”林晚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凑过来捏捏她肿着的眼皮，“昨儿丁禹兮送你到楼下时跟我说了句，说你哭惨了，我还以为你得醉到下午呢。”
程晨没力气说话，捧着热汤小口喝着。林晚在她旁边坐下，戳了戳她胳膊：“说真的啊晨晨，丁禹兮也不错啊。昨儿看他背你回来那架势，稳当又细心，比某些人强多了——至少人家不会干出派经纪人送钱那破事。”
程晨舀汤的手顿了顿，没接话。林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还拧着张凌赫那事，但你也得看看眼前人吧？丁禹兮对你啥心思，明眼人都能瞅出点，你要是……”
“他就是朋友。”程晨低声打断她，声音还哑着，“昨天是我糊涂，拉他挡了枪。”
林晚撇撇嘴：“朋友能半夜背你回家？能在你哭的时候蹲旁边递外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凌赫那边要是实在掰扯不清，也别一棵树上吊死。”
程晨捧着汤碗没吭声，热气模糊了视线——她哪能不知道丁禹兮的好？可心里那点被张凌赫搅乱的牵绊，哪是说放就能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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