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摁灭在窗台的积灰里,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池正宵胸腔里那股辛辣的灼烧感尚未平复,窗外棚户区夜晚的声浪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不是寂静。
是另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空白。
对面楼那家永远开得震耳欲聋的电视机,没了声响。楼下那几个摇着蒲扇争论彩票号码的老头,噤若寒蝉。连野猫穿过瓦楞的窸窣声都消失了。
一种极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声,取代了一切,钻进耳膜。
电网的杂音?不对。
池正宵的后颈汗毛瞬间炸起!
几乎是一种纯粹的本能反应,他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动作——猛地向侧后方扑倒,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顺势翻滚进房间最阴暗的墙角!
就在他身体离开窗台原地的下一秒——
“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高压气流喷发的锐响刺破了空气!
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窗玻璃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圆孔,孔洞边缘光滑无比,没有一丝裂纹。而对面那面斑驳的墙壁上,噗地一声,炸开一小团灰白色的粉末,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赫然出现!
消音狙击步枪!
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死亡的灼热气息擦过了他的太阳穴!
没有枪声,没有呼喊,只有子弹穿透玻璃和墙体时那两声轻微到极致的死亡之吻。
池正宵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心脏如同被巨手握紧,又猛地松开,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血液奔流的咆哮声充斥着他的大脑。但他的呼吸却在瞬间被压到了最低最缓,身体肌肉绷紧如铁,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叫嚣。
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窗户上那个弹孔。月光从孔洞中漏进一线,在地上投下一个冰冷的光斑。
不是警告。是绝杀。
对方根本就没想让他活!之前的跟踪、监视、U盘,全都是麻痹他的前戏!或者说,是某种更阴险的评估,一旦评估通过——或者不通过——立刻清除!
是谁? “秃鹫”的人?还是……内鬼?因为他发出了那个危险的短波信号?
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不能停留!
对方一击不中,绝不会罢休!第二枪随时可能到来!这间屋子已经彻底暴露,成了一个死亡的铁笼!
他的身体再次动了!不是冲向门口,那太明显,绝对是死路一条!而是如同猎豹般猛地蹿向那张单人板床,手臂凶狠地一挥——
“哗啦!”
整张床被他巨大的力量掀翻,床板和各种零碎物品砸了一地,瞬间挡住了窗口可能的射击视角,也制造出了一片混乱的屏障!
几乎在床被掀翻的同时——
“咻!”
第二颗子弹穿透窗户,狠狠钻入了翻倒的床垫之中,发出一声闷响!棉絮飞扬。
池正宵借着这短暂的、用家具和混乱换来的零点几秒盲区,身体贴地疾滚,闪电般扑到那个带锁的抽屉前!
根本来不及用钥匙!他五指并拢,手背青筋暴起,化掌为刀,凝聚起全身的爆发力,猛地劈在那个老旧的锁扣上!
“咔嚓!”
木屑飞溅,锁扣应声崩裂!
他一把拉开抽屉,抓起那把92式手枪和那个用油布包裹的档案袋,看也不看塞进怀里。U盘和读取器也被胡乱抓起。
脚步声!不是来自窗外,而是来自楼下!急促、沉重、训练有素,正沿着外墙的铁质楼梯向上猛冲!不止一个人!
前后夹击!绝境!
池正宵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转向房间那扇唯一通向内部的小窗户——那外面不是街道,是另一栋更破败的楼房之间不足一米的狭窄缝隙,堆满了陈年的垃圾和杂物。
他撞开插销,猛地推开窗户!
楼下的脚步声已经冲到了门口!粗暴的撞门声轰然响起!老旧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池正宵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囚禁了他许久、又差点成为他坟墓的狭小房间,眼神冰冷彻骨,再无一丝留恋。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窗外,身影瞬间被楼下那深不见底的、弥漫着腐败气味的黑暗缝隙吞没。
在他跃出的下一秒——
“砰!!”
铁门被猛地撞开,碎屑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