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腐败的恶臭和冰冷的空气扑面灌来。池正宵蜷缩身体,护住头脸,怀里的硬物硌得肋骨生疼。
“嘭!”
重重砸在下方堆积的、不知是何年代的软质垃圾袋上,沉闷的响声被狭窄的巷道吸收。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腥气上涌。他强行咽下,顺势向前翻滚,卸去力道。
头顶上方,那扇他跃出的窗户里,传来压抑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手电光柱胡乱扫下,在他刚才落点附近晃动。
“下面!他跳下去了!”
“追!”
没有枪声。在这种居民区,即便是消音武器,连续开枪的风险也太大。
池正宵毫不停顿,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窄巷里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跑!脚下湿滑粘腻,不知踩碎了什么,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巷道窄得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斑驳潮湿、长满苔藓的高墙,头顶是一线扭曲的、被各种违章搭建切割的天空。
身后的追击声迅速逼近,有人跟着跳了下来,落地声沉重,还伴随着一声闷哼。更多的人则从两侧包抄,试图在前方堵截。
池正宵左手死死捂着怀里的枪和档案,右手不断拨开垂挂的破烂雨布和电线,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疯狂穿梭。他的眼睛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适应了黑暗,凭借着对这片区域地形的模糊记忆和本能的方向感,不断变向。
左拐!右突!钻进一个更矮的、需要弯腰通过的破洞!
身后传来追赶者的咒骂和碰撞声,显然对这片区域的复杂程度预估不足。
但池正宵的心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不是身后的追兵,而是那个至今未曾露面的、占据着制高点的狙击手!一旦他被迫冲出这片棚户区的迷宫,暴露在相对开阔的地带……
前方隐约传来人声和灯光!是一个通往稍宽一点的内部小路的出口!
不能出去!
他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紧贴在一侧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汗水和墙上的湿露混在一起。怀里的92式手枪冰冷而沉重。
追兵的脚步声从身后和侧面同时逼近。
他深吸一口满是霉味的空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左右一扫,看到旁边一个锈蚀得几乎散架的铁质脚手架,上面堆满了废弃的花盆和杂物。
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一脚踹向脚手架最脆弱的支撑点!
“哗啦啦——!”
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连同上面的杂物轰然倒塌,瞬间堵塞了身后追兵而来的窄巷,激起一片灰尘和叫骂。
趁此机会,池正宵转身扑向相反方向,那里有一个低矮的、被破木板虚掩着的门洞。他一肩撞开腐朽的木板,冲了进去。
里面更加黑暗,气味令人窒息,像是一条废弃的排污管道或是建筑之间的夹缝。他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的嘈杂声似乎被暂时甩开了。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是出口?
他小心翼翼靠近,那是一个通向地面的铁箅子下水道口,缝隙里透进路灯昏黄的光。他缓缓用力,顶开铁箅子,露出一条缝隙。
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后街,停着几辆落满灰的二手车,空无一人。
暂时安全。
他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缩回身子,靠在冰冷污秽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从怀里拿出那把92式。金属枪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械状态,子弹上膛。然后又摸了摸那个油布包裹,依然完好。
U盘和读取器也在。
他活下来了。暂时。
但巢穴已毁,行踪彻底暴露。对方动用了狙击手和地面小队,手段狠辣果决,就是要他的命。
那个短波信号……果然招来了灭顶之灾。
“山猫”……你还活着吗?你收到信号了吗?
还是说,这个致命的陷阱,本就因你而起?
池正宵的眼神在绝对的黑暗里,闪烁着冰冷而孤狼般的光泽。
他轻轻推开铁箅子,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地面,迅速隐入旁边一辆破旧面包车的阴影里。
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
下一个藏身点在哪里?
敌人是谁?
可以相信谁?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悬在他的咽喉。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