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收获

污浊冰冷的流水不断冲刷着池正宵的腰际，水下那个失去意识的追兵身体沉重，像一段没有生命的朽木。远处，同伴的呼喊和手电光柱正在向管道更深处移动，声音被水流扭曲，显得模糊而遥远。

池正宵的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手指在那名昏迷追兵的战斗服上游走，避开血污和污水，精准地探入每一个可能存放物品的口袋和夹层。

弹匣。两个备用弹匣，和他92式的口径不符，是对方那种改装自动武器的制式弹药。他毫不犹豫地塞进自己湿透的裤兜。

匕首。一把军用的格斗匕首，刀鞘卡扣很紧。他抽出看了一眼，锋刃在绝对的黑暗中也闪过一丝微光。别在自己后腰。

战术手电。已经随着主武器沉入水底，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摸。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硬质的、香烟盒大小的塑料防水盒。

心脏猛地一跳。

他迅速将盒子捞出水面，抹掉表面的污渍。盒子密封得很好。他用指甲撬开卡扣。

里面没有香烟。只有几张被小心折叠起来的纸，和一张小小的存储卡。

纸张是某种防水材质，字迹是用特殊的防水解墨水打印，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旧清晰可辨。

池正宵将盒子凑到眼前，借着从管道极深处偶尔反射过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艰难地辨认。

第一张纸，是一幅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建筑结构草图，标注着一些方位和可能的通道，中心区域被重点圈出，旁边写着一个词——“巢穴”。图的角落，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用铅笔写下的代号：【蝰蛇】。

第二张纸，是几行加密的行动指令片段，接收方代号模糊，但其中一个时间戳和地点坐标，与他收到U盘情报里“秃鹫”近期可能活动的区域高度重合。

第三张纸，只有半张，像是从某个记录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杂乱地写着一些词汇和问号，像是心理评估或行为侧写：【…极度危险…怀疑有战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对上级指令表现出抗拒…重点关注其与代号‘山猫’之联络…】

“山猫”！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入他的眼睛！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冰冷的污水仿佛瞬间灌入了肺叶。

对方不仅知道他，知道他发出了信号，甚至知道他在找谁！这条“蝰蛇”，是谁？是内鬼的代号？还是另一个执行清理任务的小队？

而最后那半张纸上的描述……PTSD？抗拒指令？这像是在说他，又像是在说别人？是某种烟雾弹，还是……对方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存储卡太小，无法在这里读取。

但仅仅是这几张纸，信息量已经爆炸！价值远超风险！

远处的手电光柱似乎开始回扫！

“这边没发现！”

“撤！这鬼地方待久了得病！他妈的肯定从别的口跑了！”

追兵开始后撤了。他们似乎认定目标已经逃离，或者不愿意在这恶劣的环境下继续深入搜索。

池正宵立刻将纸张和存储卡重新塞回防水盒，扣紧，塞进怀里最内侧的口袋，紧贴着那个油布包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水下昏迷的追兵彻底推入管道中央的深水区，让其随水流缓慢漂向深处。

他自己则紧贴着管壁最阴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光束和涉水声由远及近，又从他不远处经过，向着来时的洞口方向而去，丝毫没有察觉同伴的消失和刚才发生在阴影里的短暂交锋。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完全被雨声和水流声覆盖。

管道里重新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边的黑暗、恶臭、冰冷。

池正宵缓缓从阴影中挪出，靠在冰冷的、滑腻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间的刺痛和污水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成功了。虎口拔牙，拿到了一点可能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代价是，位置可能彻底暴露，伤势加重，而且……“山猫”这个名字，已经被对方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他握紧了怀里的防水盒，那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胸膛。

雨，还在下。管道外的世界一片混沌。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能解读存储卡、并且能处理身上伤口的地方。

陈瘸子那里不能再去了。任何一个已知的地点，都可能已经布满了陷阱。

他需要一个新的，绝对意想不到的藏身点。

目光投向管道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但他别无选择。

咬紧牙关，他开始拖着疲惫剧痛的身体，继续向着污渠的更深处，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