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雨衣，雨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和陈默带来的一模一样，走到书店信箱前停顿了两秒，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快速把信封塞了进去。动作很快，却透着一股刻意的谨慎——像是怕留下指纹，手指始终捏着信封的边缘。
男人转身离开时，监控正好拍到他的侧脸：下颌线很锋利，嘴角紧抿着，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更关键的是，他走路时左腿明显比右腿慢半拍，裤脚在脚踝处晃荡，正是韦赫恩在林娟小区监控里看到的“左腿微跛”特征。
“就是他！”韦赫恩猛地攥紧拳头，战术背心的拉链被扯得“哗啦”响，“我现在就去书店，他刚离开没多久，说不定还能追上！就算追不上，也能提取信箱上的指纹和他的足迹——下雨天泥地能留痕，正好方便固定。”
“等等。”Reyna伸手拦住他，指尖指向监控画面左下角，“你看书店靠窗的墙角，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不是螺丝刀？”
韦赫恩凑近屏幕，放大画面：果然，墙角放着一把红色手柄的螺丝刀，头部沾着些黑色的斑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边缘还挂着点银白色的金属碎屑。“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他突然想起王向东家的现场，“王向东家倒塌的书架上，掉了好几颗生锈的螺丝，螺丝表面也有这种黑色腐蚀痕迹！当时我还以为是年久失修，现在看来……”
“是人为腐蚀的。”Reyna的眼神沉了下来，“凶手故意用强酸腐蚀螺丝，让书架在特定时间倒塌，伪装成意外——这把螺丝刀，很可能就是他用来拆卸、腐蚀螺丝的工具。陈默，你店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螺丝刀？平时用来修书架的吗？”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双手下意识地往后背，像是想藏起来。“我、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是、是以前修书架剩下的，一直放在墙角，没怎么用……”
“没怎么用？”韦赫恩挑眉，“那螺丝刀上的黑色痕迹怎么解释？还有那些金属碎屑——看着像是从螺丝上刮下来的，你最近修过书架？”
“没、没有！”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放久了生锈了吧……”
他这话漏洞百出，连Lucy都听出了不对劲，叼着棒棒糖嘟囔：“老板，你这说辞也太敷衍了吧？生锈是橙黄色的，那玩意儿是黑色的，明显不是一回事——你该不会是跟凶手认识，故意帮他藏工具吧？”
“不是！我没有！”陈默急得快哭了，双手在身前摆个不停，“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别冤枉我！”
Reyna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你说你昨天整理书架时被钉子划伤，用的就是这把螺丝刀？”
“啊？”陈默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涣散，“是、是……我想把翘起来的钉子敲回去，结果没拿稳，就划到手了……”
“那你的伤口应该是横向的。”Reyna蹲下身，盯着他的手腕，“用螺丝刀敲钉子时，手会从下往上用力，划伤应该是横向的；但你手腕上的伤口是纵向的，而且边缘很整齐，更像是用刀片从上往下划的——陈默，你在撒谎。”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戳破了陈默的伪装。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我、我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开始躲闪，不敢再看Reyna的眼睛。
工作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噼里啪啦”地砸着玻璃，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Lucy摘下智能眼镜，揉了揉眼睛：“老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凶手都找上门了，你再不说实话，万一他真要杀你，我们都帮不了你——你以为你瞒得住吗？”
陈默的肩膀垮了下来，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眼底通红，像是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我、我确实撒谎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道伤口不是被螺丝刀划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用美工刀划的——昨天整理旧书时，想裁掉书脊上的胶带，没拿稳就划到了……我怕你们误会，才说是螺丝刀划的……”
“美工刀？”韦赫恩皱眉，“你店里有美工刀？放在哪了？”
“在收银台的抽屉里……”陈默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Reyna没再追问伤口的事，转而看向韦赫恩：“你去书店时，重点查三样东西：第一，信箱里的新信封，看看是不是给别人的；第二，那把红色螺丝刀，提取上面的指纹和腐蚀物样本，送法医中心检测，确认是不是氢氟酸之类的强酸；第三，收银台的美工刀，比对陈默伤口的形状，看看能不能对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带个紫外线灯去，检查书店的书架——尤其是靠近门口的那排，看看有没有残留的蓖麻毒蛋白痕迹，凶手可能在整理书籍时不小心留下了标记。”
“收到！”韦赫恩立刻抓起勘查箱，里面的物证袋、手套、紫外线灯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的声响，“我现在就去，有情况随时联系。”他转身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陈默，“你待在工作室别乱跑，凶手可能还在附近盯着你，不安全。”
陈默点点头，缩在椅子上，像只受惊的兔子，双手紧紧攥着裤子，指节都泛白了。
Lucy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吧，别总绷着——虽然你瞒了点事，但也不一定是坏人，我们不会冤枉你的。对了，你再想想，顾敬山这个人，你除了知道他是《无声证言》的作者，还知道什么？比如他的性格、家庭情况，或者出版这本书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陈默接过矿泉水，捏着瓶子的手一直在抖，水晃荡着洒了出来。“顾敬山……”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只见过他两次，都是在出版社的会议上。他话不多，总是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件灰色的中山装，看着很斯文，却有点固执——当时王向东他们想改书的结局，他不同意，吵得很凶。”
“改结局？”Reyna的眼睛亮了一下，“改了什么结局？原版结局是什么样的？”
“我、我记不清了……”陈默摇摇头，“当时我只是个实习生，没资格参加核心会议，都是听王向东他们聊天时提起的。好像是关于书里一个‘校园霸凌’的情节，原版结局比较黑暗，王向东说太压抑，不好卖，想改成‘凶手自首’的光明结局，顾敬山不同意，说‘不能为了卖书歪曲真相’……”
“真相？”Reyna捕捉到关键词，“书里的校园霸凌情节，是真实发生的？”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我也不知道……”他避开Reyna的目光，“可能是顾敬山编的吧……我不清楚……”
就在这时，Lucy的电脑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条法医中心的消息。她赶紧凑过去看，脸色瞬间变了：“不好了！林娟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氰化钾中毒，胃内容物里除了氰化物，还检测出了苯巴比妥！而且，书单上的蓖麻毒蛋白，和顾明十年前在化工企业工作时接触过的蓖麻提取物成分一致！”
“苯巴比妥？”Reyna皱眉，“那是镇静剂，凶手先给林娟下镇静剂，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再喂她氰化钾——这说明凶手和林娟认识，至少能让她放下戒心，喝下带药的水或饮料。”
她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林娟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比如约你见面，或者聊起《无声证言》和顾敬山的事？”
陈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们早就没联系了！自从离开出版社，我就没见过她……”
“真的没有？”韦赫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一把红色螺丝刀，“我在书店信箱里找到了新的信封，上面写着‘张卫国’的名字，查了一下，也是当年晨星出版社的员工，现在住在东区！而且，这把螺丝刀上，除了你的指纹，还有另一组陌生指纹——已经送去比对了，不出意外，应该是顾明的！”
陈默听到“顾明”的名字，身体突然开始发抖，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他、他果然是来复仇的……”他的声音带着绝望，“二十年前的事，他还是没放过我们……”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Reyna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顾敬山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你、王向东、李静、林娟，还有那个张卫国，都和他的死有关，是不是？”
陈默的哭声突然停了，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像是下定了决心。“是……”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顾敬山的死不是意外，是、是我们……”
他刚说了一半，Lucy的电脑突然又响了——这次是紧急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东区派出所的消息：“东区张卫国家中发现一具尸体，死者倒在书房，怀里抱着一本《无声证言》，嘴角有淡紫色泡沫，疑似中毒身亡。”
雨还在下，窗外的霓虹灯被雨水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是在为又一条逝去的生命哀悼。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陈默的呼吸声和电脑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Reyna拿起桌上的书单，指尖在“张卫国”的名字上轻轻划过，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顾明的复仇，还没结束。陈默，现在不是瞒的时候，把二十年前的事说出来——这不仅是为了救你自己，也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陈默看着她，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新闻，终于崩溃地瘫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被时光掩埋了二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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