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落在桌面上的阳光被窗框切割成规整的矩形,恰好罩住那叠摊开的《无声证言》初稿。Reyna指尖捏着一页泛黄的纸,指腹蹭过顾敬山力透纸背的字迹,忽然停在一段被红笔圈改的文字上——“霸凌者的父亲在教育局会议室里摔碎了搪瓷杯,说‘我儿子就算打死人,也有人替他扛着’”,墨迹边缘泛着淡淡的水渍,像是当年书写时不慎落下的眼泪。
“这行字的笔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陈默凑过来,指节轻轻敲了敲纸面,常年翻书留下的薄茧在纸上蹭出细微的声响,“顾敬山写字很工整,很少有这种连笔的情况,除非他写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记得他侄子顾晓宇出事那天,他来书店找我,眼睛红得像要出血,手里攥着晓宇的作业本,指节都泛白了——那时候他的手也是抖的,和写这行字的时候一样。”
韦赫恩把U盘里的视频文件重新调出来,屏幕上顾敬山的身影有些模糊,背景里能听到图书馆老旧吊扇转动的声响。当那个被打了马赛克的警察说出“张宏远后台硬”时,顾敬山突然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Reyna心头一紧——她在韦赫恩整理的顾敬山病历里见过,他有严重的偏头痛,每次情绪激动时都会这样按压穴位缓解。
“Lucy,能不能把视频里的背景音降噪处理一下?”Reyna对着对讲机说,“我总觉得背景里除了吊扇声,还有其他声音,可能是顾敬山的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或者是那个警察的钥匙串碰撞的声响——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没过多久,Lucy的回复传来,带着一丝兴奋:“降噪后能听到两种额外的声音!一种是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沙沙声,另一种是金属碰撞声,频率和钥匙串不一样,更像是……手铐的锁扣声?”
“手铐?”韦赫恩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当年顾敬山坠楼案的现场照片,“当年的现场记录里没提到手铐啊……等等,你看这张照片!”他指着一张拍摄窗台的照片,窗沿角落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形状像是金属摩擦留下的,“如果那个警察当时带了手铐,会不会是不小心蹭到窗台留下的?而且顾敬山既然提前录了视频,肯定会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说不定那本写满调查记录的笔记本,就是用手铐锁在什么地方的?”
陈默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知道!顾敬山当年在书店的储藏柜里装过一个暗格,用的是老式的手铐锁!”他快步走到办公室角落的文件柜前,手指在柜门上摸索着,“他当时跟我说,那个暗格是‘最后一道防线’,只有用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还说钥匙藏在‘能看到梧桐叶的地方’——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指窗外的梧桐树,现在想想,可能是指《无声证言》初稿里提到的梧桐文化节!”
Reyna立刻拿起那叠初稿,快速翻找起来。当翻到第18页时,一张夹在纸页间的梧桐叶标本掉了出来,叶片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但叶脉依旧清晰。叶面上用透明胶带贴着一个小小的铜制钥匙,钥匙上刻着一个“敬”字——正是顾敬山名字里的字。
“就是这个!”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小心地取下钥匙,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当年顾敬山送给我一本《梧桐诗选》,里面就夹着一片类似的叶子,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书签……原来他早就把钥匙藏在这里了。”
韦赫恩拿着钥匙,快步走向警局的物证室——拾遗书店的储藏柜已经被作为证物运到了这里。储藏柜是深棕色的实木材质,表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柜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铜制锁孔。当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柜门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封面上写着“未公开证据”四个大字。
文件夹里装着一叠照片和几封信件。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张宏远正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握手,背景是沧城教育局的大门,照片背面写着“2003年9月15日,张宏远向教育局副局长行贿”。旁边的一封信是顾晓宇写给顾敬山的,信纸是学校统一发放的作业本纸,字迹稚嫩却带着绝望:“叔叔,他们今天又把我的书包扔到厕所里了,还说如果我告诉老师,就把我推下楼梯……我不想去学校了,我怕。”
“这些证据足够让张宏远和他背后的人都进去了。”韦赫恩把照片和信件整理好,放进证物袋里,“不过还有个问题,李静和张卫国的死,到现在还没找到直接证据,他们会不会和张宏远背后的人有关?”
Reyna拿起一封信,信封上没有邮票,是直接送到书店的。信里的内容是用打印体写的,只有一句话:“顾敬山的手稿里藏着不该藏的东西,再查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信封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和王向东黄铜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个标记我见过。”陈默突然开口,“当年有个陌生人来书店找顾敬山,递给他一个信封,信封上就有这个标记。顾敬山看完信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把信烧了,还跟我说‘以后如果有人拿这个标记来找你,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愧疚,“如果我当时能多问一句,说不定顾敬山就不会出事了。”
Reyna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信放进证物袋里:“这不怪你,顾敬山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我们有了这些证据,就能顺着这个标记查下去,找到背后的人。Lucy,你查一下这个标记的来源,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图案出现在其他案件里,尤其是和张宏远有关的商业纠纷或者刑事案件。”
没过多久,Lucy的回复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查到了!这个标记是一个叫‘沧城商会’的组织用的!这个商会成立于2000年,成员都是沧城的企业家,张宏远是副会长,会长是一个叫赵天磊的人,他也是沧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天磊集团’的董事长。而且,李静死前最后联系的人,就是赵天磊的秘书,两人在一家咖啡馆里聊了半个小时,具体内容不知道,但咖啡馆的监控拍到李静离开时,手里攥着一个和这个标记一样的信封。”
“赵天磊?”韦赫恩皱起眉头,“我之前查张宏远的背景时,看到过这个名字,他和张宏远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做生意,关系很好。而且天磊集团去年拿下了沧城老城区的拆迁项目,拾遗书店正好在拆迁范围内——会不会是顾敬山发现了他们在拆迁项目里的黑幕,所以被他们灭口了?”
Reyna拿起那张张宏远和教育局副局长握手的照片,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着:“很有可能。顾敬山的手稿里提到,霸凌者的父亲‘在老城区有很多房产’,而赵天磊的天磊集团正好负责老城区拆迁,这里面肯定有关联。而且李静是做建筑设计的,她之前参与过老城区拆迁项目的设计方案,说不定发现了拆迁过程中的违规操作,所以被他们杀了灭口。张卫国是报社记者,他之前写过一篇关于老城区拆迁的调查报道,虽然没发表,但报社内部有人看到过,说不定他也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才被杀害的。”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文件柜前,从里面拿出一本旧相册:“这是顾敬山放在书店的相册,里面有他和晓宇的照片,还有一些他和朋友的合影。”他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张合影说,“你看这张照片,顾敬山旁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赵天磊?”
照片里,顾敬山穿着白色衬衫,旁边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笑容满面地搂着他的肩膀,眉眼间和新闻里的赵天磊一模一样。照片背面写着“2002年5月,与天磊集团赵总合影”,字迹是顾敬山的。
“他们居然认识?”韦赫恩惊讶地说,“那顾敬山为什么不直接找赵天磊帮忙,反而要自己调查?”
Reyna拿起相册,仔细看着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家餐厅里,桌上放着一个蛋糕,上面插着“35”的蜡烛,应该是顾敬山的35岁生日。“可能顾敬山一开始以为赵天磊是个正直的人,后来发现他和张宏远勾结,所以才决定自己调查。”她顿了顿,“而且从照片的日期来看,这是在晓宇出事之前,顾敬山那时候还没开始调查霸凌事件,可能还不知道赵天磊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Reyna姐,检察院那边传来消息,李建军已经全部招供了,他说赵天磊才是幕后黑手,当年顾敬山坠楼案,是赵天磊让张宏远做的,他只是负责掩盖真相。而且赵天磊还在老城区拆迁项目里,用暴力手段逼迫居民搬迁,有好几户居民因为不愿意搬迁,被他的人打伤了,李静和张卫国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事,才被他杀害的。”
“终于找到突破口了!”韦赫恩兴奋地站起来,拿起手铐,“我们现在就去抓赵天磊!不能让他跑了!”
Reyna却摇了摇头,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说:“你看这里,李建军说赵天磊今天下午要去天磊集团的总部开会,而且他在总部的办公室里,藏了很多和张宏远勾结的证据,包括行贿记录和暴力拆迁的视频。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应该先派人去总部周围埋伏,等他出现后再动手,同时搜查他的办公室,找到证据。”
陈默突然开口:“我和你们一起去。”他的眼神坚定,手里紧紧攥着顾敬山的笔记本,“顾敬山生前一直想把赵天磊这种人绳之以法,我想亲眼看着他被逮捕,告慰顾敬山和晓宇的在天之灵。”
Reyna点头:“好,我们一起去。韦赫恩,你联系警局的特警队,让他们在天磊集团总部周围埋伏,注意不要暴露目标。我和陈默先去总部附近的咖啡馆观察情况,等你们准备好了,我们再行动。”
半小时后,Reyna和陈默坐在天磊集团对面的咖啡馆里,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总部大楼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陈默手里拿着一杯冷掉的咖啡,眼神紧紧盯着大楼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上面“调查记录”四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你看,那个是不是赵天磊?”Reyna突然指着一个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的男人说。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度不凡,正是赵天磊。他身边跟着两个保镖,快步走进了大楼。
Reyna立刻拿出对讲机:“韦赫恩,目标已经进入大楼,你们可以开始行动了。注意,赵天磊的办公室在18楼,门上有‘董事长办公室’的牌子,我们已经确认过,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暗格,可能藏着证据,需要仔细搜查。”
没过多久,对讲机里传来韦赫恩的声音:“我们已经到18楼了,正在准备破门。陈默,你还记得顾敬山说的暗格的位置吗?如果能找到暗格,就能更快找到证据。”
陈默深吸一口气,对着对讲机说:“顾敬山当年跟我说过,他朋友的办公室里,暗格一般藏在书架后面,尤其是放着精装书的地方,因为精装书的重量可以掩盖暗格的痕迹。赵天磊是顾敬山的朋友,说不定他的办公室也是这么设计的。”
几分钟后,韦赫恩的声音传来,带着兴奋:“找到了!书架后面真的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保险箱,上面有密码锁,密码可能和之前的一样,是1018?”
Reyna立刻说:“试试1018!顾敬山把两个箱子的密码设成1018,赵天磊作为他的朋友,说不定也会用这个日期作为密码,因为1018是梧桐文化节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可能有特殊意义。”
没过多久,对讲机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接着是韦赫恩的声音:“打开了!里面有一叠文件和一个U盘,文件里有赵天磊和张宏远的行贿记录,还有暴力拆迁的照片,U盘里应该是视频证据!我们现在就带着证据下楼,赵天磊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他还想反抗,被我们按在地上了!”
陈默听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笔记本的封面上。他抬起头,看向天磊集团的大楼,仿佛能看到顾敬山的身影站在那里,对着他微笑。“顾敬山,晓宇,你们看到了吗?坏人终于被抓住了,真相终于大白了。”他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释然。
当韦赫恩带着赵天磊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照在赵天磊的脸上,他的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镜片摔得粉碎,眼神里满是恐惧和不甘。警察把他押上警车时,他突然回头,看向拾遗书店的方向,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被推进了车里。
Reyna、陈默和韦赫恩站在路边,看着警车远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顾敬山和晓宇在为他们鼓掌。
“我们去看看顾敬山吧。”陈默突然说,“他的墓地在沧城的西山公墓,离这里不远。我们把真相告诉他,让他安心。”
三人开车来到西山公墓,顾敬山的墓碑很简单,上面刻着“顾敬山之墓”五个字,旁边放着一束已经枯萎的菊花,应该是之前有人来看过他。陈默把带来的梧桐花放在墓碑前,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顾敬山,我们来看你了。赵天磊和张宏远都被抓住了,你的手稿和证据都找到了,晓宇的冤屈也洗清了,你可以安心了。”
Reyna和韦赫恩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墓碑。风吹过,带来一阵梧桐花的香气,仿佛是顾敬山在回应他们。
“接下来,我们还要把那些被暴力拆迁的居民的事情解决好。”Reyna说,“赵天磊的天磊集团应该赔偿他们的损失,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安置方案。而且《无声证言》初稿里提到的其他霸凌受害者,我们也要找到他们,帮他们走出阴影。”
韦赫恩点头:“我已经联系了民政局和教育局,他们会帮忙处理这些事。而且检察院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起诉材料了,赵天磊、张宏远、李建军他们,肯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陈默看着墓碑,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会把《无声证言》的初稿整理出版,让更多人知道真相,知道顾敬山和晓宇的故事。我还要把拾遗书店继续开下去,把顾敬山的书和他的精神传承下去,让更多人明白,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阳光渐渐西斜,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站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仿佛在和顾敬山告别。当他们转身离开时,夕阳正好落在墓碑上,给墓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像是顾敬山在对他们微笑,祝福他们未来的路一帆风顺。
回到警局后,Reyna把所有证据整理好,交给了检察院。看着那些泛黄的手稿、照片和视频,她突然想起顾敬山在调查记录的最后一页写的那句话:“即使全世界都放弃了真相,我也要坚持下去,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阳光会照进黑暗,正义会降临人间。”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顾敬山,你的坚持没有白费,阳光已经照进黑暗,正义已经降临人间。”写完后,她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像是在为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正义之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