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红唱戏的那天,君羡玥换了身素雅的月白旗袍,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梨园。她坐在之前买好的二楼雅座,指尖叩了叩桌面,让伙计上了一壶碧螺春、一盘点心 —— 是她爱吃的桂花糕,小巧玲珑地摆在青瓷碟里,透着股甜香。
不多时,台下渐渐坐满了人,议论声、嗑瓜子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忽然,全场灯光一暗,只留舞台中央一束光,随着 “咚” 的一声鼓点落下,扮好妆的虞姬从幕后缓缓走出 —— 水袖轻扬,凤冠上的珠串轻轻晃动,眼波流转间,活脱脱就是戏里那个柔情又刚烈的虞姬。
君羡玥起初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桂花糕都忘了吃。可听着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慢悠悠的节奏,像裹了层棉花似的飘进耳朵里,竟渐渐有了催眠的效果。她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干脆趴在桌沿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连舞台上剧情到了哪一段、台下何时响起掌声,都全然不知。
等她悠悠转醒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梨园里静悄悄的,连伙计都在收拾桌椅,刚才还满座的茶馆此刻空无一人。君羡玥揉了揉眼睛,也没在意,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都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稍等!姑娘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君羡玥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 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正快步朝她跑来,看打扮像是府里的管家,跑得急了,额角还挂着汗珠。
君羡玥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你是在喊我?”
那管家跑到她面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声音还有些发颤:“是、是喊姑娘您…… 呼…… 我家少爷有请,想请您过去一叙。”
“你家少爷?” 君羡玥皱起眉头,眼底满是疑惑,“谁啊?我在长沙认识的人不多,没听说有哪位少爷要见我。”
管家连忙直起身,语气恭敬了几分:“我家少爷是二月红,长沙城里都称一声‘小二爷’。方才戏散后,少爷特意吩咐我,等您醒了就请您去后院厢房坐坐。”
“二月红要见我?” 君羡玥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不解,“可我跟他素不相识啊,既没递过拜帖,也没打过交道,他找我做什么?”
那管家听了君羡玥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却还是坚持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姑娘,具体缘由小人也不知情,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随在下来一趟,莫让小人难做。”
君羡玥看着他诚恳的模样,又想起二月红在长沙的名声,虽满心疑惑,还是点了点头:“罢了,我跟你去看看。”
跟着管家穿过梨园的侧门,往后院走去。刚踏入后院,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就扑面而来,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驱散了些许因未知而生的烦躁。院子中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金黄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层薄薄的花毯,连空气里都带着温柔的气息。
而二月红,就站在那棵桂花树下。他没穿戏服,只着一身月白长衫,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束着,身姿挺拔如松。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二月红缓缓转过身来。君羡玥虽之前在面摊见过他一面,可此刻近距离望去,还是被他的样貌惊艳得微怔 —— 他的眉目极为温和,眼尾微微上挑,却没有半分凌厉,反而透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哪怕只是静静站着,周身都像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与方才戏台上英气的虞姬判若两人,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微风拂过,桂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君羡玥,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倒让君羡玥原本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君羡玥望着桂花树下的二月红,一时有些出神 —— 方才戏台上的虞姬英气逼人,此刻卸了妆的他却温润得像一汪春水,连落在肩头的桂花花瓣,都像是为他添了几分雅致。直到晚风又吹落几片花瓣,拂过她的手背,她才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方才引路的管家早已没了踪影,后院里只剩她和二月红两人。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二月红,语气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不知红少主邀我前来,有何事情?” 她虽听说过二月红的名声,却毕竟素不相识,实在猜不透对方特意留她的用意。
二月红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侧身抬手,指了指树下石桌旁的石凳,语气温和:“姑娘别误会,坐下说。在下其实只是见姑娘面生,又瞧着投缘,想和姑娘结交一番罢了,并无其他用意。”
君羡玥见他神色坦荡,语气也无半分恶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便顺着他的手势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石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套青瓷茶具,茶壶里的茶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显然是早有准备。
二月红也跟着坐下,提起茶壶,动作优雅地给君羡玥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 —— 茶水清澈,还飘着两片桂花,香气混着茶香,格外宜人。他放下茶壶,才缓缓开口,目光带着几分温和的探究:“我观姑娘的穿着打扮,还有说话的口音,倒不像是长沙本地人?”
君羡玥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更觉放松了些。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桂花的清甜混着茶香在口中散开,才慢悠悠回道:“确实不是。我是前段时间,跟着朋友一起从京城过来,现在算是定居长沙,算起来,也才住了不到半个月。” 她没提黑瞎子的名字,只模糊地以 “朋友” 代称,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二月红听了,点了点头,没再多追问她朋友的身份,只是又给她添了些茶水,笑着道:“长沙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有几分烟火气,姑娘若是住得久了,或许会喜欢上这里。”
紧接着二月红说道:“不知姑娘姓名?”
君羡玥:“姓君名羡玥,取自孙绪的一首诗‘羡君明秀姿,寒冰映瑶玥’。”
二月红:“羡君明秀姿,寒冰映瑶玥,羡玥,好诗好名字,羡玥若不嫌弃可喊我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