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是被阳光叫醒的。它不像工作日那样急促刺眼，而是温和地、循序渐进地漫过卧室的窗台，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木地板，一直蔓延到床脚。
真源先醒了过来。周末的生物钟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但依旧规律。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微微动了动被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阿黎侧卧着，脸埋在他肩窝处，呼吸均匀悠长，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他胸前，指尖蜷缩着。
他低下头，下颌便能轻触到她柔软的发顶，发丝间带着他们共用的一款雪松味的洗发水气息，淡淡的，很好闻。他就这样静静躺了一会儿，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直到阳光有些晃眼，真源才极轻极轻地抽出手臂。阿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下眉，像失去热源的小动物般往被子里缩了缩。真源替她掖好被角，才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厨房里安静而整洁。他先烧上一壶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鸡蛋和两片全麦吐司。平底锅在灶台上加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熟练地磕入鸡蛋，蛋液接触热油的瞬间欢快地膨胀起来，边缘泛起诱人的焦黄。
吐司跳出的“叮”声，咖啡机结束工作的轻嗡，以及水壶沸腾的鸣笛，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像一首默契的厨房晨曲。真源有条不紊地关火、倒水、拿出果酱，动作流畅。
就在他准备将煎蛋盛盘时，一双微凉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真源动作一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吵醒你了？”他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阿黎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更像是在撒娇。她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和睡衣上干净的棉布味道。
“去坐着，马上就好。”真源侧过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阿黎却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抱了他一下，才慢吞吞地松开，揉着眼睛晃到餐桌旁坐下。她身上穿着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棉质睡衣，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半个手背，只露出纤细的指尖。
真源将早餐端上桌：金黄的煎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一小碟草莓果酱，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阿黎的那杯温度稍低一些，他知道她怕烫。
阳光正好落在餐桌中央，将白色的瓷盘照得发亮。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真源习惯性地拿起阿黎那片吐司，帮她均匀地涂上一层薄薄的果酱，再递回去。阿黎接过来，小口咬着，嘴角沾上一点红色的果酱渍。
真源看着，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替她抹去。
阿黎抬起眼，冲他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带着刚睡醒的柔软。阳光照进她的瞳孔，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琥珀色。
吃完早餐，阿黎主动收拾盘子，拿到水槽边冲洗。真源站在她旁边，用软布将洗好的碗碟擦干。水流声哗哗，伴随着碗碟轻微的碰撞声。
阿黎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真源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她小臂内侧的皮肤，动作微微一顿。
那里，在阳光照射下，能隐约看到几缕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绒羽，柔软地贴附在肌肤上，随着她洗碗的动作微微颤动。它们比汗毛更细软，颜色更浅，若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这不是第一次看见了。这些细微的羽状痕迹，如同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零星贝屑，是她经历过那场巨大蜕变后留下的、几近消失的印记。它们偶尔会出现在她沐浴后的肌肤上，或是清晨醒来时的枕畔，细小，轻盈，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
真源的眼神柔软下来，没有惊动她，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擦干的杯子放进橱柜。
阿黎似乎并未察觉，她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很自然地转过身，将还有些湿凉的手贴到真源的脸颊上，冰得他微微一缩。
“凉！”他笑着抓住她恶作剧的手，握在掌心焐着。
阿黎得意地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洗洁精淡淡的柠檬清香、牛奶的余味，还有彼此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那些细微的绒羽，在阳光下一闪，便仿佛融入了这寻常的晨光里，成了这平静温暖生活中，最轻柔、也最坚韧的一部分。
我的笨蛋真源。
你的阿黎，在这里，过着每一个有阳光和早餐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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